司杨廷大惊,整张脸凑近江祭臣:“你说什么?你能感觉到哀伤和心痛?”
司杨廷的记忆里,这江祭臣完全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他仍记得小时候,自己被隔壁家狗追的时候,这个家伙只会站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
他被狗咬了脚趾,这个家伙别说是心疼,连嘲笑都没有。
而且司杨廷一直都觉得,江祭臣之所以一直对旁人的事不感兴趣,所以才能不被情感左右,才会做出最直观的判断。
在案子上,江祭臣超越他的推理能力,完全是因为江祭臣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没有感情的人,且从后来与江祭臣之间的交往,他更是确定这一点。
但是他就是不愿意信这个邪,他要天天围在江祭臣身边,让江祭臣知道,自己是江祭臣最重要的亲人,让江祭臣对自己萌发亲情。
按照司杨廷对江祭臣的了解,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心痛,什么是难过,什么是哀伤,甚至不知道什么是高兴。
就像是一个三魂没了七魄的家伙,所以此刻,他听到江祭臣说他难过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不单单是因为江祭臣说他感觉到什么,主要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竟不如一个没见过面的丫头。
江祭臣与司杨廷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江祭臣紧锁着眉头,嫌弃得向后一闪:“离我远点!”
司杨廷不但没有远离,反而更进一步:“我可是你亲弟弟,不对,虽然不是亲弟弟,但是跟亲弟弟也差不多,你从来不关心同情我,倒是心疼一个没见过面的丫头,我不服气。”
江祭臣无语得叹气起身:“这是两码事。”
司杨廷不满得随手将桌上的画笔当做剑一样耍了两下,笔尖指着江祭臣的喉咙:“反正我现在心里不舒坦,你吃我一剑!”
说话间,司杨廷手中的画笔直接刺下去。
能看出江祭臣无奈的表情,白衣轻轻一闪,连发丝都没有飘动起来,便躲过了司杨廷的攻击。
他随手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挡在胸前:“都十七岁的人了,怎的如此幼稚?”
司杨廷唇角一勾,眼神一亮,飞身上前,攻向江祭臣。
江祭臣只躲不攻,司杨廷越打越上头。
小厮听得楼上响声,上楼一探,见眼前情境,像是惯了的模样,叹口气摇摇头:“又跟我家公子打上了,二公子真是这些年都没长进。”说着就要下楼去,却被司杨廷听到小厮的话。
司杨廷转头怒气冲冲得飞身向小厮:“你说谁?”
小厮抬眼,便见司杨廷朝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吓一跳:“公子救命!”
话未落定,只见一袭白衣,三步两步踩着桌椅的边缘,跃身而来,身体挡在小厮面前:“司杨廷,别胡闹!”
司杨廷手中的画笔本来是控制好距离不会碰到小厮的,却不想江祭臣突然横在自己和小厮中间,放出去的画笔来不及收回,笔尖一瞬便划破了江祭臣白皙修长的脖子,一道细密的血留下来,染上他霜白的脖颈,竟有些好看。
司杨廷大惊,连带着身体收手,单膝跪倒在地上,仰头,看到江祭臣全然不觉脖子上的伤,只冷冷得看着自己,护在小厮身前。
司杨廷上前,关切得看着江祭臣:“喂!没事吧没事吧!”
江祭臣对身后的小厮使了个颜色,令小厮先行离开后,自己只瞅一眼司杨廷,便抬脚走向桌前坐下,摇着折扇,一脸怒容。
司杨廷自知惹了江祭臣生气,嘿嘿笑着:“让我看看。”
江祭臣不理,别过头去看向窗外:“现在高兴了?原以为你是来跟我探讨案情,不料竟是惹得你个没样子的小子莫名生气,一生气起来就要跟我打架,从小到大,你倒是没打赢过我,却还是不自知!”
司杨廷一愣,尴尬笑着:“倒是少见你说这些话去,你若是真生气了,我给你赔个不是便是了,别气了,好不?”
江祭臣叹气:“没什么事的话,赶紧走,看见你烦。”
司杨廷走近,看到江祭臣脖子上的伤口,细细密密的血珠子透出皮肤:“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我下手轻点,尽量不伤到你。”
江祭臣白了司杨廷一眼:“还有下次?”
司杨廷不再说话,只转身去拿出干净的手巾。
江祭臣这里的东西他太熟悉了,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他都清楚,江祭臣也任由他去。
司杨廷拿着手巾走近江祭臣,认真得坐在江祭臣的身边,仔细得帮他擦药。
江祭臣也不再闪躲,司杨廷小心翼翼得忙着。
江祭臣眼神一顿,突然看到窗户外,人群中一个身影,那身影行色匆匆一闪而过,但全然被他捕捉入眼。
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在他身边围绕似乎已经有些时日,之前不曾注意过,但刚才,只轻轻一瞟,却与那男人眼神对视,从那眼神中,他似乎感受到一丝敌意。
江祭臣下意识起身,奔向窗户边。
司杨廷正在抹药,笨手笨脚得满手药膏,见江祭臣起身,手和身体下意识也跟着起来:“哎?干嘛去?药还没抹完呢!”
江祭臣看向窗外,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他眼神冷峻:“你说你之前见到有人跟在我身后,距离近到让你以为我跟他一起来的,你还记得吗?”
司杨廷思索着:“对,若早知道你并不认识那人,我肯定上去抓他。”
一提到案子,司杨廷就来精神:“据我分析,他半夜也在房顶看着张员外家的话,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也对张员外家的事感兴趣,或许,他才是真正的凶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必须要把他抓起来,还你清白。”
江祭臣收回视线:“我本来就是清白的,那张家公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司杨廷坐在椅子上,翘着脚,嘴里衔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哪来的草枝:“还有第二种可能,他根本就是奔着你去的,对张家公子根本就不关心,”
司杨廷突然惊起,“所以,这两者也可能是相通的,那张家公子丢了又回来了,说明对方并没有杀人之意,却是丢了智慧,听说那张家公子原本会是高中人选,这下丢了智慧,看上去近乎一个三岁小儿,那么现场留下的证据却与你相关,所以......”
江祭臣甩开折扇:“对方想要针对的人,恐怕只有我。”
江祭臣的话头停下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司杨廷问道:“想什么呢?”
江祭臣摇着头,只是念着:“失了智慧,为何会像三岁小孩?”
司杨廷自己也思索着什么,随后扔掉草枝,抬脚就要离开。
江祭臣见状询问:“你又去哪儿?”
司杨廷脚下一停,看着江祭臣:“我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这不可能只是开始,未来,恐怕会不断出现被害者,而对方想要你做什么,却还不得而知。”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江祭臣表情恢复了冷漠。
“阻止下一个被害者出现,不单单是为了保护他们,你也需要保护。”司杨廷说罢,对江祭臣笑笑。
江祭臣心中感动,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低头掩饰一下:“保护他们是你的职责,但......”江祭臣的眼神中有些担忧,“对方的行动线,不一定能受我们控制。”
“别担心,不过是些宵小之辈,犯不着把这些小鬼当神仙,当务之急,不能放任张家公子就这样下去,要查明什么,必须从他身上入手。”司杨廷再看一眼江祭臣,“放心,你是我哥,就算你早早离开我和爹,你永远都是我哥,我会保护你的。”
司杨廷说罢,转身离去。
江祭臣不再劝阻,看着司杨廷离去的背影,他神色哀伤,喃喃道:“原以为我离开,就可以保护你们,看来......这世上的缘分......都是注定的......”江祭臣再偏头看向西市人群,却怎么都找不到那黑衣的男人。
他看到跑出藏花阁大门的司杨廷,眼神一收,一袭白衣从窗口跳出去,衣带飘飘,稳稳地落在地上,随着司杨廷的方向而去。
张员外家府邸院中,小书童跪在庭院中央,满眼泪痕。
张公子一边吃着水果,蹲在小书童身侧,喂小书童吃水果。
小书童更是难过,哭着:“公子,您醒醒吧,是我照顾不周,是我错了,公子,你别这样,你回来吧......”
眼前那满脸委屈的张公子愣住,嘴里还塞着水果:“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