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儿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抹去妇人面上的泪水,口齿不清地道:“大母不哭、大母不哭……”
灵府旁边看着,眼里一酸,蹲下身子轻声道:“敢问阁下可是蔡娘子?”
妇人哭着点点头。
灵府道:“你怀中的小儿,想必就是你的长子蔡阿实留下来的骨肉?”
蔡娘子听到长子的名字,泪落得更汹涌,沉重地点点头。
灵府道:“既然如此,蔡娘子为何要舍弃您的孙儿于不顾?你可想过你死之后,这孩子会落入何种境地?”
蔡娘子眼睛通红,直勾勾地盯着灶膛口道:“就是为了这孩子,我才要一死。”
灵府不解,蔡娘子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写满血字的白布:“我要用我的死,让那些吃我儿骨头、喝我儿血的赃官污吏无法安生!”
灵府接过血书,仔细看完,面色愈加沉重:“是谁告诉你,这样一封血书就能让你家的冤屈得到昭雪?”
蔡娘子明显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灵府叹了口气,伸手将蔡娘子扶了起来,在长凳上坐了,又见孩子哭得口干,去倒了碗水让孩子喝了,这才坐下耐心对蔡娘子道:“蔡娘子,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的两个儿子都在上役时落入水中,不幸遇难。”
蔡娘子直愣愣地道:“衙门里的人好狠的心,我的两个儿子都死了,我找上衙门去要个说法,竟被他们连推带骂地赶了出来。”
她直愣愣地目光转向灵府:“难道我两个儿子这么死了,官府连个说法也不给么?”
灵府道:“当然应该给,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蔡娘子目光一动,定定地看向灵府:“你?”
灵府道:“蔡娘子,你可知我朝有九等户制?”
蔡娘子:“知道,我们一家人加在一起有田近一百八十亩,是下户中的上等。”
一百八十亩听起来挺多,但在这个劳动力稀少而亩产又低的年代,也算不上什么。
须知大宣朝给每个成丁最初的授田都有一百亩,但这是政策层面定的数量,实际落实到各地,那自然啥样都有的。
灵府又问:“那你可知,按照你家的户等划分,顶多只能征一人上役?”
蔡娘子张了张嘴,明显愣了:“只能征一人?可坊正却说阿实、阿根两兄弟都在簿书上,不去就要挨板子……”
灵府默了一阵道:“刚才我听你说,你在儿子亡故后,也曾去衙门讨要说法?”
蔡娘子:“是呀,可那些差役们听了我的来意,根本不放我进去,还威胁我再敢搅闹就把我抓进女监。”
“因此,你求告无门便要寻死?”灵府问道。
蔡娘子摇了摇头:“两个儿子没了,我自然是天都塌了,可是……”她抱起正在一边玩稻草的小孙子,把孩子的小脸贴着自己的,“小果子才这么小,我怎么都想拼了这把老骨头把他养大……”
“谁料,那朱坊正带了差役来,说要收回我两个儿子名下的田地,这我怎么肯?我全仰仗剩下那点田地养活小果子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