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县丞走后,二堂内只剩下崔、徐二人。
徐灵府轻轻道:“县尊真的要去?”
崔元庭把请柬递给她:“潘家出面我定得去会会,而且他们还拉来了刺史府的大执事曹奉琳,这是要我无论如何都要赏脸了。”
徐灵府顿了顿,道:“县尊,这曹奉琳就是当日徐司佐要将我逼嫁之人。”
如无必要,她决不愿称那混蛋为大伯。
崔元庭豁然转身望着灵府,灵府也望着他。
“竟然是他?”
灵府点点头:“刚才我留意到徐司佐和蒋县丞进来时都对我格外留意,我想也许徐司佐对他们说了什么,我担心他们会因此为难你。”
崔元庭温和地看着灵府:“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一个女孩要对着一个不熟悉的男人,把别人对她终身的摆布算计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还要保持一种理性克制,这有些残忍了。
仿佛是一只蚌,被迫张开蚌壳坦露里面的伤处,只为了告诉他:要小心。
灵府垂下眼帘:“灵府草木之人,若是因我给你带来麻烦,我很抱歉。”
崔元庭莫名就一阵心疼。
他见到的她总是克制地收着的,前有险境,身后无依无靠,却不愿给他人添负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尊和独立,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她的脆弱和无助。
她不过十几岁,换做一般的少女遇上这番遭际只会是六神无主,躲在能为她撑腰之人身后哭哭啼啼、无脸见人。
而她却一直自己站在那里,虽然她明白表达要托庇于他,可却一直努力做好一个助手,坦然提供她的价值给他使用。
崔元庭不愿意她在面对他时,还是这样小心翼翼、分毫不差。
“灵府,你救了我的命,咱们之间就是过命的交情。”他语似玩笑,眼却认真。
“我们之间就不要说什么麻烦抱歉了。如果你是个男儿,我们可能早就结为异性兄弟,就算你是个女儿家,我们之间也没必要这么拘泥。”
灵府深深地看着崔元庭,然后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再抬起头,她的眼神中有了更多的坚决。“县尊这样说,灵府也有话对您说。”
“请讲。”他温和的目光仿佛带着鼓励。
“当日县尊答应让我跟随左右,一为回报救命之恩,二为庇佑灵府免遭劫难,并未真的把灵府当做可以支使的随从。”
“灵府明白自己是女子,县尊有顾虑,对我的秉性能力还都不了解,我一开始对县尊也存着观察之心。”
“可几日下来,灵府见到你是如何为百姓用心,心中着实敬佩,灵府是真的想成为县尊身边的可用之人。”
“承蒙县尊抬举,那灵府这次就斗胆不拘泥了——请县尊认真考虑是否收下灵府在身边做事。”
二堂里一时静默下来。
灵府秉声敛气地望着崔元庭那玉立的身影,这一番剖白是她昨晚深思熟虑过的。
这个世界混乱残酷,她必须要努力找到一个锚点,才能让自己面对这颠覆后的世界,不至于被席卷而来的巨浪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