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闻人笑在府中与女官们一起策划如何举办这次宴会。 她在书桌上铺开一张大大的宣纸,提起笔琢磨道:“先想个由头出来。赏花?本宫这府里倒是有些名贵的花,但也不至于特意设宴。想办赏花宴,要么就有盆黑牡丹这样特别的,要么就得是天气暖了之后花成片成片地开……” 这大冬天的赏花真是感觉怪怪的,于是她将这项划去。 “公主,若不然就设一次诗会或是琴会?”一名女官提议道。 “这个可以考虑啊,”闻人笑单手撑腮,眨了眨眼,“可是本宫历来很少举办这类宴会,会不会显得有些突兀?” 京中有许多贵女喜欢在家中设宴,既能结交人脉,又能显示身份,可闻人笑贵为公主,完全无需特意交际,也不喜欢麻烦,从来很少在府中举办宴会。在开春之前,设宴的人家本就少,公主若事出反常,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人猜到这宴会的真实目的。 那名女官颇为有条理地答道:“公主您才名远扬,办才艺宴是最具权威的,而正因为您鲜少设宴,机会难得,京中小姐们必定喜出望外,无暇多虑。” 听上去也蛮有几分道理的。闻人笑看着宣纸上写下的“诗”和“琴”二字,仍然有些纠结地思索道:“诗文和琴艺的优劣本宫能够分辨,也能服众,可是对一名优秀的皇子妃来说,重要的是什么呢?” 她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既然将这荒谬的事答应了下来,就要尽力将它办好,何况闻人彦是她最亲近的兄长,她自然也想他娶一名意趣相投的贤良姑娘。 在她眼里,各类才艺不过是陶冶情操的手段罢了,甚至家世样貌也远不如性格和人品重要。 宴会形式如何决定,她还要再思量一会,便对女官们吩咐道:“你们先将请帖,待客和宴会饮食之类的事宜准备起来吧。” 书房外响起叩门声和侍女轻声的通传。 “公主,二皇子到访。” 闻人笑一愣,随即勾唇笑了起来,她二皇兄大概是听说了贤妃请她设宴这事就急急忙忙的来了,他大概也感觉啼笑皆非吧。 到了公主府正厅,就见闻人彦一身银白流光锦袍,手拿一把折扇,仍然是长身如玉,貌若谪仙的样子。 她唤了一声:“二哥。” 闻人彦拿着折扇轻敲了敲她的头,笑道:“小丫头,昨日进宫做了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闻人笑“嗷”地一声怪叫:“明明都知道了你还问我。”她突然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疑惑:“二哥今日不用上朝么?” “今日休沐啊我的傻妹妹。”闻人彦失笑道。 “是哦。”闻人笑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去太学她连日子都记不清了。 皆是貌美的两兄妹笑闹了一番,说起正事。 “母妃让你设宴的事我知道了,你就莫跟她胡……”闻人彦顿了顿,换了个措辞,“莫要放在心上,这事着实荒谬。” 闻人笑一脸无辜:“可是我都答应了。” 闻人彦眼中划过一丝无奈:“那你就当办个寻常宴会玩玩罢了。” 以他的身份和眼下的局势,妻子人选必须慎中又慎,显然不能指望年幼的妹妹明白这些事情。况且,朝堂之事已经让颇为他分.身乏术,并不是娶妻的好时机。 “哎,”闻人笑伸手给兄长和自己倒了杯茶,还有些稚嫩的精致脸庞故作严肃,“贤妃娘娘也是着急二哥你的亲事,想早点抱孙子很正常的。” “人小鬼大,”闻人彦哭笑不得道,“小姑娘家哪里知道什么亲事,什么孙子,也不害臊。” 闻人笑倒是很理直气壮地弯了弯漂亮的眼睛:“为什么要害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都是十来岁就什么都懂的道理,偏还要装作不懂才显得守礼,她才懒得。 闻人彦忍不住逗她:“哟,我们小笑笑也想嫁人了啊。” “二哥还是先操心自己吧,”闻人笑摸了摸下巴,好奇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闻人彦微微沉默,不语。他哪里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呢?她们在他眼里并无甚区别,只不过是妻子人选给谁更有用罢了。 不欲就这个话题多说,他含笑反问道:“笑笑呢,可有想过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闻人笑双手捧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喜欢大英雄。” “那谁算是大英雄呢?”看着她纯挚可爱的样子,闻人彦又温声问道。 她毫不犹豫道:“父皇!” “还有呢?” “严……”她脱口而出,却不知为何心头一慌,又稍微想了想,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便接着答道,“严将军。” “哦?”闻人彦一怔,眼底有微微的异色,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即露出了颇为赞同的表情,“的确。” 宴会到底是为了闻人彦而办,闻人笑没什么兴趣谈论自己未来的驸马人选,便将贤妃给的册子交给闻人彦:“你看看有没有哪个看得顺眼,妹妹我帮你多留意些。” 闻人彦兴趣寥寥地翻了几页,心道果不其然,母妃看中的人选无一不是家世高贵又握有实权,反而有些画像的容貌并不算出众。 闻人笑也凑过来跟他一起看,时不时想象一下册子上的姑娘与闻人彦站在一起的情景,又想想她们和严将军一起的情景。也是奇了怪了,有几名贵女她看着倒也觉得和二皇兄颇为登对,可谁与严将军在一起都感觉违和极了。 闻人彦合上册子,又与她闲聊了一番才告辞道:“哥哥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这就先回了。” 闻人笑应了声,送他出了正厅。 送走他之后她有些不知接下来做什么好,想起今天休沐,那么严将军也是不用上朝的,这时候应该在府中,正好她也找他有事,便又带上玉罗和西西出了门。 新邻居搬来之后她几乎天天上门拜访,多了个地方可去,感觉倒也蛮不错的。 到了隔壁侯府,公主询问过侍卫,便轻车熟路地让玉罗将西西带去找哈哈,自己去了书房找严将军。 严谦正处理一份公文,听到敲门声应道:“进。” 公主推门进去,站在书桌前笑眯眯地唤道:“严将军。” “公主?”严谦一怔,他本以为昨日之后就要过很长时间才能见到她。 “嗯,”公主应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她歪了歪头,关心道:“今日休沐,公务还是很忙吗?” 严谦答道:“不忙。” 他并未发现自己的回答快得有些出奇。 “那正好,”公主朝他笑道,“有事找你。” 严谦“嗯”了一声:“公主请讲。” “是这样,”公主想了想,直奔主题道,“严将军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这个问题实在出乎意料,让他心头猛地一震,刚放下笔的手僵在原地,狭长的眼眸直直看向她。 她心底有一丝慌乱,也不知道是不是惹他不快了,还是斟酌着道:“你看,你没有娘,我也没有娘,所以要互相关心……” 严谦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眸中深暗欲滴:“公主要给臣赐婚?” “没有没有,”公主急忙摇摇头,“本宫哪有权利赐婚,而且我怎么会逼你……” 感觉他对这个话题十分抵触,她不由有些发愁,但也只好从长计议,小心翼翼将那本册子递过去,“严将军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哪个姑娘……” 严谦接过那册子看都没看一眼,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透出几分嘶哑:“您让臣娶谁臣就娶谁。” 看着他眼里隐隐的嘲讽和悲凉,闻人笑莫名心中微颤,浮起一丝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