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兴化坊以东,这里聚集了好些流民。
一群士兵呼啸而过,魏云珠下意识将兜帽向下拉了拉,她如今已经沦落为通缉犯,这几日东躲西藏的,几次险些被抓,今日她想混在流民里出城。
突然,远处一阵骚动,有朝廷的哪位官员打马而过。
魏云珠下意识一瞥,瞳孔便极具紧缩,竟然是顾延翊,她的未婚夫君!
顾延翊与自己,是青梅竹马,当时皇上下旨赐婚,她没有太大的感受,只觉得,这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但自从三年前,他受裴寂打压弹劾,被贬凉州,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听说了吗?太傅力保顾延翊上任户部侍郎,这天恐怕又要变了!”
“顾侍郎上任后,不顾越王降罪,成日成夜寻找云安郡主,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真是可怜小郡主了,这么些天了,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
众人议论的话传来。
魏云珠不禁惆怅的瞧了眼马上的男子,他为了自己,竟然敢忤逆越王。
于此同时,对面繁华的街市边,一顶上好的鎏金枣红官轿里,裴寂将刚刚魏云珠的眼神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盯着那马上的背影,一时间青筋暴起,情绪有些失控,看来小郡主比他想象的坚强的多,饿了这么些天,也不肯来找自己。
他将这罪责都归结于顾侍郎一人,便即刻张弓,瞄准了那位罪魁祸首。
一支箭极速窜了出去,正中顾侍郎的肩膀!
在魏云珠惊恐的眼神中,顾延翊跌落下马,一瞬间,整个兴化坊都乱成了一锅粥,叫喊声、哭泣声混为一团。
下意识的回望,魏云珠对上了轿子里,男人漫不经心的眸子,他手里还握着弓箭,正朝着自己笑。
她诧异于这人乖张的行事作风,真是疯了!竟然当街射杀朝廷命官!
可男人的笑却含着浓浓的威胁,他对着魏云珠勾了勾手指,这意思不言而喻。
魏云珠几乎是下意识发抖,脸色骤然间变得惨白,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她脑海里只余一个字,逃!
可当裴寂的箭锋对准了不远处,正在急切寻找自己的念霜,她妥协了。
下意识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延翊的情况,魏云珠双脚像灌了铅似的,虚空的朝着轿子走去。
于此同时。
刚刚受了伤的顾延翊,下意识往回看,他恍惚间窥见了一双澄澈的眸子,这叫他狂喜,难道是郡主?
可下一秒,那双瞳剪水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宽敞的轿子里,甚至有一方书案,裴寂装模作样的将手里的书平放,语气像是在吓唬小孩子:“郡主不乖哦。”
魏云珠实在不想和这人多说什么,他眼底的笑意,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叫自己想起那晚的屈辱。
她终于开了口,但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没什么可给你了!”
男人懒懒的掀起眼皮子,但眼底的笑意却火热的紧:“郡主还能给很多,不是吗?”
他语调放的极缓,故意将字节咬的囫囵,叫魏云珠莫名其妙就想到些混账细节。
红晕即刻爬上脸颊,恼的她简直无地自容。
可面前的男人却缓缓张开手臂:“过来。”
魏云珠紧紧抿着唇,将头歪到另一边,视若无睹。
“郡主是因为顾侍郎,才进轿的?”
发觉少女对自己的发问不肯回应,裴寂眸光一沉,语调透着狠戾:“郡主每看一眼顾侍郎,微臣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魏云珠这才有些无力的喊道:“裴寂,你够了!”
男人听见这话,死死的盯着少女,仿佛是贪婪的饿狼,下一秒就要将这小白兔的脖颈咬断。
正在魏云珠心里发毛期间,她的胳膊上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轻而易举被拉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蛮横的一再贴近,脖颈间传来炙热缭绕的呼吸,不断缩小的缝隙,仿佛下一秒就要跨越雷池。
她被强硬的堵在窗口处,毫无招架之力,大冬天的甚至觉得有些许燥热。
身后的男人紧紧贴着自己,环抱着的双手,还拿着弓箭。
她被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僵硬,两手死死抓着窗户沿,丝毫不敢挣扎。
“郡主看看,他在找你,身上还流着血呢,顾侍郎对郡主真是情深似海。”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魏云珠下意识透过缝隙,看向窗外,一向克己守礼的顾延翊,竟然捂着伤口,无限狼狈的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自己!
当这个意识窜入魏云珠的脑海中,她眼神中多了一丝哀怨,却被身后的男人察觉的一清二楚。
他再一次将箭对准了顾延翊,手臂微微用力,蓄势待发。
魏云珠意识到了,她双手猛的抓住男人的胳膊,悲切的摇着头:“裴寂,不要!”
男人保持着张弓的姿势,反问:“郡主很担心他?”
魏云珠不敢再激怒他,立刻道:“不……不担心!”
裴寂靠近少女的耳畔:“那郡主为何不让微臣杀了他?”
魏云珠慌不择口:“因为……他是好人。”
“他若是好人,那微臣就是坏人了?郡主好生偏心,替郡主救下太子和皇后的,是微臣,不是他顾侍郎,不是吗?”
裴寂的质问带了一丝落寞,叫魏云珠不解。
她自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慌乱间,无力的摇晃着他的胳膊,声音带了哭腔:“首辅大人,咱们走吧,我愿意同你一起回府,好吗?”
裴寂低眉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小郡主,叫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
可魏云珠耳畔传来他唇角的凉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