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台上,黑黑的台下,黑黑的剧场里,突然传来暴躁女声“举起手来,原座不许动!”。
观众先被唬得一愣,待听清是大米粒的声音,便真个安静下来,喧嚣嘈杂的剧场当即不似先前那般沸腾。
台下的不动,台上的也不敢动,线上的直播屏幕顿时也静谧下来,黑了大概有一分多钟,王华举着曲亦良捡蜈蚣的头灯,上得台来,悄声对曲亦良说了几句话。
紧接着,台下观众不约而同举起了手机,打开了相机闪光灯,曲亦良迎着或冷或暖的闪光,笑道:“很荣幸地通知大家,停电了,最早明天凌晨才能来电。所以,今晚肯定没法直播小品演出了,很抱歉!在坐买票的观众------”
他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神态,试图安抚躁动不安的观众,安排买票的留着票根,下次直播演出免票进场,苏越越坐在第一排听得一清二楚,岂能准他就这么轻易过关?
苏越越压低帽檐,沉着嗓音喊了一嗓子“退票,不演就退票!”,成功煽动其他原本已经准备听从安排的观众,一起逼着槐姻继续演出。
线下剧场的观众跟着起哄,直播间的线上观众也不甘寂寞,通过弹幕、评论也嚷着要“退票”,原来,与二楼剧场舞台相关的一切用电的设备,全部憋了,除了那台在剧场最后方的摄像设备,因自带了一块电池,仍在工作。
曲亦良再三试着安抚,都收效甚微,只好让台下观众待在座位上先不要动,他疾步行至舞台的第二道上场口,建议梅奕:“师姐,我看要不先退了,反正也没多少钱!”
梅奕顿时神色一冷,说:“退?没这样的规矩!这属于不可抗力,没有退票的理由,老团长要是还在,她肯定不会同意!只有咱们团里自己人在台上演砸了,才有可能退票,否则,就是天王老子说,也不能退!”
曲亦良眉头一皱,当即便欲出言争辩,单雨婷怕他又和梅奕吵起来,忙抢先解释道:
“小二,梅师姐说的是事实,确实是这般规矩!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退票就等于承认台上演砸了。行里人不会管退票的具体原因,只会说槐姻学艺不精,登不得台,当台砸戏,这话传出去,槐姻的名声可就毁了!我支持师姐,这票不能退。”
既然女朋友和师姐都这般说了,曲亦良便也不再作退票的打算,王华饶了一大圈,回来说直播的摄像设备还能撑三四十分钟,他立刻有了决定,将剧场戏台上的演出继续下去。
小品演出是肯定不能再继续的,唱戏的话倒是勉强可行,但未免显得太过狼狈,装扮、行头什么全都来不及准备,难道真的穿着演小品的衣服清唱戏曲?
这不是返场,而是正式演出!
苏越越还没来的及火上浇油,观众中有几个大概是爱听相声的粉丝,开始嚷嚷“槐姻剧团就该早日倒闭,传统戏剧的发展弘扬要靠某某某”,曲亦良听得烦了,拉过王华到旁边窃窃私语。
几分钟后,王华一脸不情愿地被曲亦良拖上了台,李青、梅奕一人高举着一个头灯,两道光束分别自上场口和下场口射出,在戏台上交汇,单雨婷则在台侧候场。
曲亦良:
站在我身边这位,是王华老师,一手胡琴拉得是头子!什么都好,一辈子大概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嗜财如命!就刚刚,我说你跟我上台,他偏不干,我也拖不动他呀,我多聪明啊,只说了一句话,王华老师就乖乖跟着来了。
王华斜翻白眼:看把你能的!
曲亦良:
你们想不想知道我说了什么?我就说呀,你不跟我上去,观众就要退票,退了票你今晚就白干了。
王华:扯啥扯呀!说相声的从来不退票,也不见有人多一句嘴。
曲亦良:
咱是正经人,不跟坏的学!今天在坐的都给我睁大耳朵,竖起眼睛听清楚,作为咱团里最正经的那个人,我苦心冥想了整整十八年,终于让我想出了对付坏人不退票的绝招。你们想知道吗?
王华:唬弄鬼呢!不退票这丧良心的事,干了恁老些年,也没见谁遭了报应啊!
曲亦良:
别不信啊!我这绝招一贴就灵,保管奏效!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到时候,你们给我送锦旗的时候,就写“赠好心人”就行了,我怕走夜路被人拍砖头。
王华嫌弃地看着曲亦良: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别放空话!
曲亦良神秘兮兮,故意哑着嗓子,大声说:
以后不论看什么演出,随身带把扳手,坏人要敢不退票,咱就把屁股底下的座子卸了带走。当然,我们槐姻向来以人为本,这小小剧场里,每个座位下面都标配了扳手!不信,你们低头瞅瞅······
剧场中的笑声热烈起来,所有观众不约而同低下头,拿着手机左找右照,真个找起了扳手,他们当然找不到,曲亦良故作疑惑地挠挠头:“不应该呀!”
王华在旁边哈哈大笑:“你还是太年轻了!来。”
王华一声招呼,单雨婷赶紧搭腔:“王老师,按照说好的,座位底下的扳手,已经全部回收完毕!还有,卖扳手的钱,我七你三,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扳手再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