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有志气。”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朱樱心中突然怒气翻腾,忍不住冷笑一声,“你还记得你自己姓什么么?”
“我姓程,我自然记得……”程杨象个斗败的公鸡般垂下头,声音由大到小,越说越没底气。
“记得就好。”朱樱站起身,背着手,眯眼透过栀子花的缝隙望向高空的朝阳,语声淡淡,听不出情绪。
“你哥曾说过,你们程家,原也是书香门第,就算败落了,也是耕读之家,你父亲当年那般贫寒,仍日夜苦读,从未想过其它出路,这些,你应该知道吧。”
程杨红了脸,不敢支声。
大魏朝尊卑有序,士农工商,商处末位,一个人纵使经商有道,家财万贯,终是不入流的商贾,得不到他人的敬重。
他们程家不管是穷是富,却一直是受人敬仰的读书人,如今程杨要弃文从商,不管他是否事出有因,有什么目的,都有背祖忘宗之嫌,他日死后到了地下,也得不到祖宗的原谅。
虽见他已有愧色,可朱樱心中的一口气没发泄出来,并不想放过他。
“你母亲当年带着你们三人回到程家过活,孤儿寡母受尽欺凌,你哥为了你们能过得好些,能得族人多看顾,自愿代族老的儿子去了边关,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能让你进族里的私塾读书。他曾说过,他虽是家中老大,却不如你有天份,没有办法通过科举走上仕途,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大展宏图,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查清你父亲当年之事……”
朱樱话未说完,程杨已是双眼通红,身形摇摇欲坠,似要倒下去。
“我……我错了……”眼中忍不住落下串串晶莹的泪珠,男儿珍贵的眼泪,总是让人更加心痛、怜惜。
“你是错了。”朱樱缓和了脸色,不过虽放缓了脸色,那豪迈而铿锵的语气却一直回荡在程杨的耳边。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折弯了腰,搓磨了志气。你年纪还小,今后的路还很长,若连这么点小挫折都迈不过去,又谈何今后有大作为?如今程家只有你一个男儿,你母亲和妹妹都指靠着你,不说光宗耀祖,你也应担起你男儿的责任,成为她们的依靠,而不是让她们担心。”
程杨流着泪,点头,心中不由豪气干云。
他不知道,多年之后,这些话还响在他耳边,一直激励着他不停努力上进,直到他位列公卿。
“我错了,我以后再不会说这样混帐的话。你放心,入不了楚山书院,也没关系,大不了我自己在家里读,当年父亲能靠自己取得功名,我一样能!”
程杨擦干眼泪,大声给朱樱保证。
挺起了腰杆,恢复了自信的少年,又变成了朝气蓬勃的青葱翠竹,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朱樱满意的笑了。
“现在,还饿吗?”
程杨还未答,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不由满脸通红。
“富春,快去厨房让王婶子给下碗面,给二少爷端过来。”
一直躲在月洞门后忧心忡忡的富春,刚刚探头探脑的进来打探,此时见二少爷已恢复常态,心中欢喜,忙跑出来,高高兴兴去传话了。
一阵风过,有片片花瓣飞下来,落在石桌上,朱樱拣起一片,在指尖轻捻。
白白的花瓣纵然零落,仍有一缕余香在鼻尖轻绕……
程杨红了会脸,突然问道:“我父亲……当年,真的是被诬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