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雨桐垂眸,一下一下地顺着秀娘的羽毛,静静复盘今天的一切。
“从我们发觉出事之后,一切都太慌张了,几乎没有留下时间细盘过已经知道的线索。”
“方太医,您能否跟我说下,今天从早上起,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扶了下额头,因为体内蛊虫的原因,她没有办法保持长时间的专注,一件事可能当时听进了耳朵里,但转眼她就会忽视,根本不会像平常一样深想。
她需要方太医辅助帮忙理清思绪。
方太医抿着唇,和她细细道来。
凌雨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脑袋因为思考而胀痛着,但她无暇顾及,只给自己又塞了一颗药丸子,就继续凝神。
“所以,阮医师因为要找一件东西,所以从早上起就不在帐子里,一路在营地里转悠,然后……可能是累了,坐在我们秀娘带我们去的地方休息,意外听见应淮序和不知名人士的密谋,被发现、拖走。”
方太医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是我们盘算之后,最接近的。”
凌雨桐忽然站起身。
“不行,不对劲。”
方太医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一跳,眼睛瞪大了看着她。
凌雨桐的眉缓缓皱起。
“你说,我们的动作其实够快了吧?这几日因为我的原因,应淮序那边就算是找不到证据,侯爷和祁宴也绝不会放任不管吧?”
“又怎么会让他们不留一丝痕迹,干干净净地撤走?”
“我不相信是我们营帐的看守出了问题,那就……”
凌雨桐目光灼灼:“他们一定还没有离开营帐的范围!”
方太医被她一把拽住,然后,就看见她一脸严肃地对守在他们身边的将士道:“营帐里有没有比较隐蔽的出去通道?现在就带我们去,他们一定还没彻底离开。”
将士一愣,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倒是没有吧?营帐这边四通八达,还是露天圈地,一般不会有什么隐蔽出口,除非……”
“除非什么!”
凌雨桐急问。
将士道:“除非,是平时帐子里要丢的东西经过的地儿,可那边……似乎空隙无法过人啊……”
方太医也道:“是啊,无法过人啊,雨桐,你是不是想左了?”
凌雨桐摇头,她并没有因为无法过人就心里否定,而是下令道:“去看一看,不多。”
“走。”
将士们自然不会忤逆她,侯爷把他们留下,是保护她的安危,不是让他们限制她的行动。
方太医叹了口气,也跟上去。
*
“再坚持一下,雪薇。”
应淮序回身看了一眼,并没有任何抛下她的意思,而是拉紧了她的手。
雪薇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她明明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在睁眼,却看不清应淮序的模样。
是因为失血过多吧?
她模糊地想着,心已经沉落谷底。
也许,她是真的不能在以后的时光里跟随主子左右了。
心中忽然蔓上强烈的恐慌,比起血液停止,她迈向死亡,往后余生都不能跟在主子身边,更让她感到恐惧。
她忽然的发抖让应淮序皱了眉。
“再坚持一下可以吗?到前面之后,就不用弯着腰走了,我抱你。”
雪薇强撑着点了点头。
她嘴唇开开合合,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浑身都冰凉。
在他们前方,是一个人为凿开的出口,刚好供一人猫着腰通过。
他们这一路,一直在地下行走,终于能看见一点光亮。
快要上去的时候,应淮序回身揽着她的腰,雪薇一愣,听他说:“你先上去,我托着你。”
注视着他的眼睛,雪薇没力气地扯起唇角,心知,如果是他先上去,那以她现在的状态,就上不去了。
主子还说要抱她,他是念着她的,真好。
腰间的力稳定得很,一下就将她送了出去。
她费力地扒着地面,喘着粗气,爬出几步,才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地面上。
“我上来了。”
应淮序的声音让她下意识想侧头去看他。
但她才刚一动作,就对上了凌雨桐居高临下看她的眼睛。
“不、不要!”
她颤抖着,使了最大的力气,却只发出了残破的音调。
应淮序没有听见,手一撑,直接利落地上了地面。
从不远处传来飞速奔跑的脚步声,为首之人一身凌厉气势,一双眼沉得厉害,正是安南侯。
四目相对。
应淮序的身子只僵硬了一瞬,就恢复了放松。
他的视线扫过围了一圈的将士,又掠过安南侯,最后在凌雨桐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蹲下身,旁若无人地去抱雪薇,同时道:“凌雨桐,你不是神医吗?给颗药,她的状态很不好。”
话落,凌雨桐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地上趴着的雪薇忽然剧烈抽搐,然后猛地使劲把应淮序推到了一边。
“噗……”
一口浓稠的黑血从她嘴里喷出来,几乎是瞬间,她的下巴就挂满了血,并且,血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同时,她的眼角、耳后,鼻腔,也都在出血。
场面十分惊骇人。
凌雨桐瞳孔放大,下意识喃喃:“蛊毒?”
应淮序怒喝:“凌雨桐你的药呢!愣着干什么,救她!”
他瞳孔紧收,刚刚雪薇那一下着实叫他猝不及防,他爬起来就要去雪薇那边,却被对方颤抖着阻止了。
“别,主子别靠近我……”
“我蛊毒已发,无药可救。现在,我全身都是血,我的血有毒,主子别染上了……”
应淮序握紧了拳头。
“你不会有事的,凌雨桐是神医,她会救你,只要他们还想要阮傅的下落,她就一定会救你!”
“你给我撑住了,听得见吗?”
他没有停住步伐,而是快步走到雪薇面前,手握住了她的双肩。
雪薇瞳孔一缩,想把他推开,却全身绞痛,没有多余的力气。
凌雨桐皱着眉头走近,冷笑道:“你还真是好算盘,不过,你是不是算漏了一点?”
“会医蛊毒的人不是我,是阮傅啊。”
“你想救她,把阮傅放出来啊!”
应淮序眸光血红,回头狠狠瞪她。
“你最好不要骗我。”
凌雨桐冷着脸,不说话。
她确实没有骗他,像雪薇这样深重的情况,毒发之际就是无药可救,但蛊毒有特殊性,如果他将阮傅藏地不远,兴许,是能赶上保雪薇一命的。
但命保住了,这个人也废了。
应淮序冲安南侯大喊:“让你的人去……”
安南侯狠狠皱眉,虽不爽他的态度,但还是挥手下令。
雪薇已经一点力气都没了,她发冷得更厉害了,人也颤抖着,全靠着一股意志力,才没倒入应淮序怀中。
她不想把毒血染到他身上。
凌雨桐冷声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你究竟是谁了。”
“伪装三品官员,混成京城派来的人,在营帐里肆意发号施令,你到底要做什么?”
应淮序冷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