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琼嘉公主悠悠转醒,一眼望见王伯昭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娇腮红晕。王伯昭略一镇神,说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琼嘉公主微抿红唇,缓缓点了点头,柔声道:“好多了。”王伯昭见她脸色渐渐泛红,与先前的惨白面容大不一样,心里稍安。琼嘉公主道:“我这是在哪里?”王伯昭道:“你受伤太重,没办法,我只能带你回来了,你现在在雁门关。”琼嘉公主淡淡说道:“是么。”好像并不意外。王伯昭道:“你放心,等你身体康复了你就送你回去。”琼嘉公主道:“就这样送我回去?”王伯昭道:“不然怎样?”琼嘉公主道:“你现在有我这个筹码,尽可以跟我父皇谈判,逼他退兵啊。”王伯昭微微一笑,说道:“我也这样想过,但总觉得不合适,想想还是算了。”琼嘉公主侧脸向里,悠然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替我……替我……”说着脸色桃红却说不下去了,转过脸来怔怔瞧着王伯昭。王伯昭也是面显尬色,一阵脸红,说道:“既是做梦就不要去想它了,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好好休息吧。”
琼嘉公主虽人系昏迷但潜意识下发生了什么岂能不知?只是碍于女子脸面无法说出口罢了。王伯昭既然无心,她又何必多去计较。
琼嘉公主道:“这是在你房间吗?”王伯昭道:“是啊,怎么了?”琼嘉公主道:“我占了你的床,你……你怎么办?”王伯昭笑道:“我很随意的,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对付。怎么?你是不是过意不去?要是过意不去的话这张床够大,我想睡两个人应该也不会挤。”琼嘉公主面色娇怒,脸红若桃,扭过脸去不再理她。
王伯昭微微笑道:“怎么了?生气了?我是看你闷得慌才说两句笑话逗逗你的?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琼嘉公主莞尔,说道:“这我倒是相信,你呀,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到了战场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有时候又……”琼嘉公主不再继续说下去。王伯昭问道:“有时候又怎样?”琼嘉公主瞥了他一眼道:“又很惹人讨厌。”王伯昭当然知道“很惹人讨厌”的语外之意,一时间情难自抑,忍不住心头一荡,捧着琼嘉公主的手道:“公主,你就不要回去了,跟着我做个宋人好吗?”
琼嘉公主也不抗拒,任由王伯昭就这样握着自己的手,心里一时徘徊难定,过了半晌缓缓抽出双手,眼眶稍显润红,悠悠叹道:“我虽不是男子,但我也有自己的国家,父母,族人,你既不肯做辽人,我又怎么能做宋人呢?”王伯昭低头,默然不语,过了片刻,说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不该这么自私,想你堂堂一国公主之尊,我实在是不配,不配。”琼嘉公主眼睛一红两行热泪自脸颊流了下来,说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还要拿这话来气我。”
王伯昭突感歉疚,他那样说实是少年心性发作,只是为了排解心里的苦闷,并不是有意要惹恼琼嘉公主,连日来他对琼嘉公主的思念倍深,但碍于两国敌对实难与之交好,每每相见总是于万马军中刀剑相向,明明两人互怀情愫却要为敌难以与共,如今心爱之人在侧却又不能携手共谐,真是让人焦头烂额,情不释怀,苦闷异常。
王伯昭见她难过禁不住心头一酸,轻轻抚拭她的脸颊,擦掉眼泪,说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气,你别哭了。”琼嘉公主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伯昭,你是真心喜欢我吗?”王伯昭不知她为何还会有此一问,一时踌躇。琼嘉公主美目流动,怔怔的望着他,过了片刻,王伯昭沉沉的点着头,“嗯”了一声,说道:“我们第一次相见也是在这雁门关内,那时候你作男装打扮为一卖水果的小商贩出头,当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俊俏的小公子,还敢这样大胆公然和辽兵叫板,可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辽国的公主,也怪我糊里糊涂,我早该想到这样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
琼嘉公主记忆往事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你当时还怪我拖你下水,非逼着我跟你道歉呢?”王伯昭想起往事也是兴味正浓,恍若昨日,笑道:“是啊,勒逼一位公主道歉我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活的不耐烦了么?也幸亏人家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与小的一般见识。”琼嘉公主听王伯昭说的有趣知道是在逗自己开心,俏脸又是一红,啐道:“呸,你怎么也学得这样油腔滑调,没一点正经。”王伯昭笑道:“我是很正经的胡说八道呀。”琼嘉公主咯咯笑了两声,说道:“难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就……”王伯昭接口道:“看上你了?”琼嘉公主紧抿红唇,俏脸晕红,默默不语。王伯昭道:“当时我看到你是女孩子的一瞬间真是把我惊呆了,我就在想啊,这哪是凡人呀,这可不是仙女下凡了吗,这还得了。”琼嘉公主听王伯昭说的夸张,杏眼流波,问道:“这怎么不得了?”王伯昭道:“你没听人说过吗?凡是见了仙女的人都犯痴病,这可不是不得了吗?”琼嘉公主红着脸道:“你有犯痴病?”王伯昭道:“是啊,而且病得不轻,公主,你说我这病还有救吗?”
琼嘉公主十分明白王伯昭的心意,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说道:“你以后别再叫我公主了,我复姓耶律,名叫雪莺,你就叫我名字好了。”王伯昭念念道:“雪莺,雪莺,真好听。”琼嘉公主道:“你若真的……真的喜欢我,我可以不做这公主,咱们两个一起隐居在这山水之间做一对快乐的小夫妻,或者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做一对江湖儿女,天下之大,这样不是很好吗?”王伯昭道:“你真的这样想?”琼嘉公主道:“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王伯昭道:“这样是很好,可是你父皇正率领大军攻打大宋,这该怎么办?”琼嘉公主“哼”了一声,道:“就让他们去打好了,反正又不关你我的事,江湖人是不管这些的。”王伯昭面显难色一时无助,他真想心一横就这样跟琼嘉公主去了,但始终难下决断,一边是国恩深重,一边是情爱笃深,到底该如何取舍?一时间踌躇满怀,难以计较。
琼嘉公主见王伯昭犹豫,说道:“怎么?你不愿意?”王伯昭低着头深深叹道:“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琼嘉公主道:“为什么?”王伯昭道:“我终究是大宋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宋就这样灭亡,老百姓受苦,我不要做什么名芳千古的大英雄,我只求问心无愧,一旦咱们就这样走了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所以我不能这样做。”琼嘉公主悠然道:“我明白了,在你心里我和大宋相比还是大宋更重一些。”王伯昭急道:“你别这样说,这不能比较,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琼嘉公主冷冷说道:“我当然明白了,我乏了,我要睡了。”说着双目紧闭,呼吸均匀,胸口微微迭伏。王伯昭知她身体已无大恙,只在气闷,略感宽心,抱来一床被褥随地铺在床侧,只脱去外衫便静静地躺了下来。
琼嘉公主听他鼻息声起知他已经睡熟,睁开眼来偷偷瞧睨,想他至诚相待,毫无越礼之分,心里暗暗感激,轻叹一声也自闭目睡去。
微曦渐没,天边泛白,东方一片红光映射天际照的流云白里透红绚丽之极,关内的大公鸡振吭长鸣,一缕清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印在地上一个个暗淡的小方格。王伯昭睁开眼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目,瞧着琼嘉公主侧身而卧依然睡得香甜,恬静的面容上带着丝丝笑意,王伯昭微微一笑,登感心里很是温馨。叠好被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琼嘉公主也悠然转醒,瞧着放在椅子上的棉被却不见王伯昭的踪影,心里暗暗挂念,想到一夜安眠忍不住嘴角发笑,一声轻叹躺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突然“砰砰”的打门声让琼嘉公主远摄的心神收复回来,只听一人嗫喏着声音叫道:“三弟,起了吗?”来人正是陆彦霖。
琼嘉公主一颗心突突乱跳,想要回应却又不敢。陆彦霖又是“砰砰砰”的打了三下门,叫道:“喂,三弟,该起床了?”屋内依然没人回应。陆彦霖喃声自语道:“怎么这般时候还不见起来?”说着嘿嘿笑了两声,道:“温玉入怀,一定是太舒服了忘了时辰,嘿嘿,这可真是温柔在被,茶饭不思呀。”
琼嘉公主听他语声鄙陋,脸色潮红,忍不住暗暗着恼,正要开言斥责,听到一人说话:“大哥,怎么起这么早。”说话之人正是王伯昭。陆彦霖笑道:“哈哈,三弟,原来你早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昨晚和公主翻云覆雨的累的起不来了呢?”王伯昭一阵脸红,嗔道:“大哥,你瞎说什么呢?我们根本就没有……这话可不能乱说,女儿家的名节可不能损伤。”陆彦霖笑道:“我怎么是乱说,你不是为了她神魂颠倒的,再说了像公主这样美貌你们也是绝配,你对他动心用情也属正常,是个男人都会这样做,你又何必害羞,不过这公主可是有伤在身,你可不能让人累着了。”说着又是嘿嘿一笑。
王伯昭急道:“大哥,你可真不能乱说,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我昨晚……昨晚睡在地上。”陆彦霖诧异道:“什么?睡在地上?这公主难道不从你?你可真是,看你本事挺大,怎么这点事都办不成,你呀你,你要知道女子一旦**于你就会一辈子对你死心塌地,这点道理还用我教你?你就霸王拉硬弓,手到擒来……”陆彦霖连说带比,手舞脚蹬的。王伯昭眉头攒簇,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还要给公主熬药呢。”
琼嘉公主听陆彦霖夸赞自己貌美,心里暗自骄傲,又得知王伯昭大清早为自己去取药更觉欣喜,但陆彦霖接连三番在王伯昭面前出言卑鄙,又忍不住暗自嗔怒。
陆彦霖道:“也是啊,这公主并不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她有所抗拒也是应该,这样,赶明儿我和二弟为你们主持,你和公主就在这雁门关把婚事给办了,也好气气耶律延禧那老东西。”说着一咬门牙,好似颇为解气。王伯昭见陆彦霖越说越不成话,岔开话题,道:“大哥,你找我有事吗?”陆彦霖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探望一下公主。”王伯昭道:“公主还在睡着呢,你迟些再来吧。”陆彦霖笑道:“那行,我先回去,你忙你的吧。”
王伯昭送走陆彦霖长吁一声,推门入内,探头看了看果见琼嘉公主依然安睡,暗暗叹了一口气,独自言道:“幸亏她睡着着,要是给她听到大哥的那番话可又该生气了。”琼嘉公主冷眼虚空一瞥,嘴角挂笑,轻声叫道:“你回来了?大早上的你去哪里?”王伯昭见琼嘉公主转醒,迈步入内,提着几包药晃了晃,道:“当然去给你拿药了,大夫说你内伤未愈,须吃几剂药才能好。”他见琼嘉公主眼色有异,双颊红晕,问道:“你……你几时醒的?”琼嘉公主小嘴一撅,眨巴着眼睛,似在思索,说道:“刚醒一会儿。”王伯昭道:“那……大哥跟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琼嘉公主扁着嘴,脸色更红,说道:“没有啊,你们说什么了?”王伯昭道:“哦,没……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了一下,你先躺着,我给你熬药。”说着走出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