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都头已然感受到了王伦的态度,连忙再出言求活:“相公,念在卑职今日初犯,相公饶了我吧,相公饶了这遭,卑职感激不尽,卑职伯父也当感激相公大恩大德。”
胡都头该不该杀,是不是犯了死罪,人情法理要不要多想,此番只看王伦最后决断。
王伦并不回答这胡都头话语,只是慢慢沉了些语气道:“百年前,山东之兵与契丹人对峙,每阵必勇,无数英杰马革裹尸,可歌可泣,才有这百年和平,再看如今,山东之地哪里还有兵?忘战必危,再起战端,你们都要上阵,只问你们能回几人?有几人不死?又有几人能活?”
王伦话语自然忧国忧民,更是自己心中的担忧。却是这满场三千余人,又有谁真放心中。只有王伦知道,宋金海上之盟不远,童贯攻辽不远,两次大战,一败涂地,互相踩踏而死的并不比辽人杀的少。整个燕云,沿路都是宋兵尸首,这些人自然也要上阵,就这些老弱病残,跑都没别人跑得快。
众人听得头前王相公说话,心中也大致都觉得不过是场面话语。百年无战,哪里需要上阵,不过混个粮饷度日罢了。两个跪在将台之上的都头,此时也平静不少,听得王相公洋洋洒洒,只当事情大致是慢慢平静了,立威这个过程也要接近尾声了。
王伦停顿片刻,看得满场济州士卒没有一人表情肃穆,没有一人眼神中有那么一丝坚定,虽然站得稍微直了一些,不过都是看戏的心态,王伦脸色一狞开口又道:“今日本经略整治军政,是为不久的将来保你们一命,让你们还有小命回这济州阖家团聚,今日本经略之军令军法,你们心中还不知一个轻重。”
说道此处,王伦环视四周,眼神寒光而出,口中暴喝:“来人,斩!”
今日这两人是死是活,王伦心中自然有过一番计较,但凡场中士卒听得王伦言语,能泛起些严肃,目光中有一点正视,心中能多少听得进王伦话语,这两人必然也能逃得一条小命。
就是这台下皆是麻木不仁,甚至滥竽充数者都不知王伦说了些什么,以为王伦只是说些场面话语,立些威严,摆弄官威架子。
如此这般,这两人性命哪里还保得住。只有用这两人之命,才能让台下这些人知道这一切不是场面,不是玩笑。
几个亲兵上前摁住两人,一旁还有两个亲兵已然把硕大的朴刀横握在手。
“饶命啊,相公,饶命啊!卑职知罪,卑职知。。。”
除了这般叫喊,也没有其他办法。却是王伦的亲兵都是跟着他在十字坡杀过人见过血的,动作更快,手起刀落,两颗人头已然滚落将台之下。
脖颈之间的鲜血迸射几丈,直喷在几个不远处站在队列头前的都头身上。
场下已然炸锅,头前惊叫声、后面呼喊声、左右交谈声四起!
杀人了!
对,真杀人了!
这王相公真杀人了!
王伦冷眼看着这炸锅的校场,还有两边纹丝不动的梁山步骑兵。
杨再盛已然上前呼喊:“肃静,肃静,他妈的肃静!”
场中众人心中的震惊不言而喻,听得杨再盛嘶喊几句,声音慢慢平静下来。
声音已然平静,却是这队列往后退了十几步,众人似乎不自觉挤在了一处,连连作呕者有,两股战战者有,低头不敢目视将台者更有。
“点检名册发饷,但有冒领军籍者,赶紧离开,否则一经查出,严惩不贷!”王伦话语又来,军令已出。此时还未到发饷的时候,这饷银自然是王伦自己掏钱来发。
再看台下,立马有人扔下手中长枪,转身就跑,步伐飞快,头也不回。
等到不再有人脱队而逃。王伦慢慢回身,示意裴宣近前。
“收拢名册点检,到者发五百文,缺者直接除名,再重新造册,把梁山士卒加入进去,备妥与我发往东京枢密院备案。稍后,老弱者,留营看守做后勤,青壮能战者放回原来驻地,数额不足,把西军士卒补一千去各方驻地,带领士卒训练。”
朱武拱手接令。
说完王伦直接往大帐而回,拿起济州地图,再拿出一张白纸,上面慢慢有了一个个名字,所有军所都头管事,全部换了个遍,皆由梁山人马领任。
再拿一张白纸,字迹慢慢跃然纸上,只有一个事情,把巨野知县调走,另请调李纲李伯纪来巨野任新知县。此信自然送给高俅,一应事情自有高俅帮忙操持。
另附二十万贯进京,十万贯入天子内库,十万贯送于高俅。
王伦左右安排妥当,与几人打马往城中安抚使衙门而去。
没过几日,济州知府李毅便上门来见。
请到偏厅,两人寒暄落座。
“相公,你缘何把几千军籍汉子全部除名了?如此不妥啊!”李知府满脸忧愁道。
王伦以为这知府是要说杀人的事情,原来这知府是说这事,开口问道:“如何不妥?我只见空额,不见士卒,自然除名。”
“相公,在册空额虽多,实数也是不少,如今相公直接把这些人除名了,没了这份饷银,让这些人如何营生,没了营生,作奸犯科者自然众多,济州要乱啊。”李毅原来是担心这个事情,大宋朝征厢军,也就是要把这些没有办法营生的青壮都养起来,王伦倒好,直接全部除名了,岂不是要乱了套。
“李知府放心,无妨,某在济州,无人敢乱,至于这些人的营生,王某自有安排。李知府放心就是。”王伦回道,也是安这知府的心,王伦自然有安排的办法,各类工厂已经在建,需要工人无数,可安置不少人。
还有王伦准备借鉴大宋朝廷处理士兵的办法——屯垦,有绝对的实力,自然不怕有人作乱。
“相公有对策自然是好,若是真有乱事,朝廷怪罪,实在担待不起。除名的军籍,还望相公多多费心。”李毅听得王伦作保,也不多说,心中自然也有打算。如今这新来的王相公,手段实在有些惊人,下手也是狠辣,行事也不顾后果,李毅心中实在有些惊讶。
此番来安抚使衙门问对策,也是李毅的自保之道,出不出事李毅并不是很关心,却是更关心这出事之后该谁负责,王伦既然大包大揽,李毅也乐得自在。如今河北山东,盗贼四起,只要这事情的责任到不了李毅身上,李毅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与其说李毅忧国忧民,不如说李毅在乎的是自己的官位,能不能顺利在这济州待上几年,再顺利往东京去。只要王伦担起了此事的责任,对于李毅来说,事情就完结了。这一趟火急火燎而来,也没有白跑,目的已然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