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了,这是他三姨,他也不能干出那种长辈上厕所,他一个小辈儿都跟着去外头等着保护吧?
叫个小弟跟着就更不合适了!
现在看来,那冻梨大哥的担心,真的是不无道理。
之前的时候,因为有个写着今天卖身份牌子挡着三姨大半张脸,且三姨卖东西给顾客找钱、切肉切肠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低着头的。
他还真就没看着什么正脸。
现在一看,果然女娲造人的时候,是有所偏爱的。
三姨这张脸,简直比那些挂历上的大明星还要好看。
什么王*荔、张*、邵*芳……跟眼前之人比起来,都要逊色一筹。
梁知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安慰人,迭忙收回了有些失礼的目光。
“其实…”
他刚开了头,三姨就已经自个儿调整好情绪了,含着笑的把小手绢给人递了回来:“真是不好意思了,让你见笑话了,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毛病,说点啥事儿就容易哭……”
梁知笑着说了句没事儿,正要伸手把手绢接回来,三姨忽地又收回了手:“这我都用过了,要不然我给你洗洗吧,改天你来买东西我再给你,或者你家住哪,我到时候给你送去!”
“您这就客气了不是?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我回家去洗洗就行了。”
他伸手从三姨手里头把手绢要了回来,并坚定的下了决心,以后得随身带点纸才行。
“年纪大了,更是听不得这些伤心的事儿了!”
三姨倒是也没太纠结手绢的事儿,又继续伤怀起来:“梁老头儿是讨厌了一点儿,可我们也都知道,他也是没啥办法了,家里头有个老的要养,小的又不争气,几个儿女讨债来的,现在他人没了,一家子老少的,也就没有了个着落,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梁知听着这话,想着可能是那种溺爱儿子的家庭,结果把孩子宠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整个就是一个不知上进的混不吝。
“那老头儿年纪应该也不小了,估计孩子也不能小了,有手有脚,有啥不能够养活自己的?您可千万别同情心泛滥了,到时候再被人给缠上了!”
梁知有些恨其不争,生怕三姨这样同情心太强的,是个老好人,毫无底线,对谁都热心帮忙。
“我跟您说,有些人他就是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的!你对他越好,给他越多的帮助,他最后都会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还会怨恨你给的不够多不够痛快,说话好听一点儿的,喊你一声姨,夸您真是人美心善……”
梁知冷哼了声:“实际上呀,背后还不知道怎么说难听的话呢!指不定就说你人傻钱多,好骗的很,巴不得鼓动身边的所有人都来骗您的扶持帮助!”
他不免就想到了上辈子的一桩事儿。
那时候他刚出狱也没有多久,人还保持着与世隔绝之后的单纯与天真。
当时他还在熟悉那些手机之类的社交软件,因为身份原因,找不到正经的工作,就只能做做一些周结、或者日结的私单。
有时候没什么活了,大家就会在另一个爱好组织交友的人创办的群里头闲聊、水群、扯扯犊子扯扯澹。
当时他也是正颓废失意,所以找不到零活的时候,就爱群里头闲扯。
经常是群里的什么龙什么王啥的。
有一个也是跟他差不多能水的人,他们俩算是在群里头聊得最多的。
那天,这个人就私聊找到他抱怨说现在想买个疯狂星期四,结果囊中羞涩,只能蹲在人家肯爷爷门口看看人来人往,试试能不能闻到味儿了。
说实话,那时候他也不算啥富裕的人。
但就是烂好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坐牢做傻了。
有那么一段儿时间,他简直是看谁都像好人,总觉得只要他对人家好了,那人家肯定也会以同样的热情对他好。
但凡是他伸手帮助过的人,肯定会念着他的好……待到来日,他落难了,需要谁拉拨一把了,那必然也是有无数人伸手相救。
所以他当时就v了那个人50块钱。
对方收了钱,自然是说了一堆好听的话。
他也就在这一声声的夸赞里头,感觉人间值得、人间自有真情在……
没想到就是这样幸福满溢的状态还没有持续太久,他以为对方一定是心里对他各种赞美、逢人提起他梁知时就会说一句“那我梁哥办事儿真是没得说,敞亮又大方……”
结果就看到对方发过来一句:“哥,提现扣手续费了,你能不能再转五块给我?”
梁知当时就懵了……
他不理解,他给了人五十,已经是友情赞助,怎么这人会说出再转五块手续费这话。
他真的大为震惊,觉得好人真是难做……
等他转给那人五块钱手续费以后,就把人拉黑了,此后也没有再去那个群聊过天。
没想到过了几天,就有人私聊过来骂他,还是通过另外一个群……
他当时很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骂。
问了好半天,那个人才停下一堆爹啊妈呀之类的问候之语,冷嘲热讽了几句骂他的缘由。
那就是……那个收了他五十块钱还他再转五块钱当报销提现手续费的人,在外面跟人说他这个人不讲究,好心好意帮他一把,结果还挨了一顿骂,现在的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听说当时那个他已经不去聊的群里头,因为讨伐他,变得热火朝天。
等他想要去翻翻记录记录的时候,却发现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移出群聊了。
这下子算是坐实了罪名了……
那时候的梁知刚出来,最是担心在乎这种外界评价,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会被贴上标签的时候。
他当即就要去解释,结果根本没有人相信他的解释,都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个坏人、不要脸。
那天他收获了不知道多少污言秽语、被问候了多少遍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家人。
哪怕后来他一条条的摆出来明证,那些人也只不过是不情不愿的说了句:“哦,早说啊……不过这也只能怪你自己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旁的人也就只能看热闹了。”
后来还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那个群主才不情不愿的发了一条全体消息,避重就轻的揭过了事实,说了一句别骂他了,私人恩怨外人就别掺和了。
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向他道歉……
好像他被问候家人、被侮辱谩骂、被造谣污蔑,是个无足轻重甚至活该的事情一样。
他记得那时候有人就跳出来说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自那以后,梁知还是偶尔的会忍不住伸手帮人……但更多的还是回避了这些社交关系,免得自己又因为太蠢被人给利用了。
近乎于在闹市中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他越发少于沟通交流、有所往来。
日子倒是轻松自在许多。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少了不少的人情世故,倒叫不少人觉得他活了几十来年,还跟个愣头青似的没一星半点儿的分寸头脑,啥人情世故往来都不懂,简直晦气无脑。
他听了难免觉得来气,可很快也就释怀了。
本来他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不去理会俗世那些人情世故,少一点情商便也就少了吧。
反正得失总是均衡的。
如今瞧着三姨这又是为了死者家人忧心、又是为了打人的那些人抱屈,他还真怕这么漂亮的寡妇被人利用烂好心,再……出点什么事情。
本来家庭不易了,自个儿要是再出点什么糟心事打击……别人家能不能知道怎么过,他是不知道,但三姨家怕是肯定要雪上加霜了。
三姨家里头可还有个瘫痪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