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昂设想过无数场景。
他预想过自己可能要面对一个母亲的勃然大怒和反复攻击,也预想过可能要见识护崽的猛兽到底有多愤怒。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这位刚刚见到失而复得的孩子的母亲,会委托自己继续照顾她的孩子。
“可以是可以……”吴克昂有些迟疑道,“您确定么?”
孟云君抱着怀里的孩子,她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孟极的毛发里,过了好一阵子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我只能这么干……你是阴阳公,至少在宁远,你还能护得住他。”
“我以为您就是为了他来的宁远。”吴克昂微微皱眉道,“看来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是的。”孟云君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在寻找青丘。”
吴克昂没有任何反应,但他明显感受到了自己身后突然传来的无形的压迫感。
身穿官袍的吴友谦戴正了帽子,在一张太师椅上静静坐下。他从一旁的木桌上拿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的又把茶杯放回了桌上。
“问问清楚怎么回事。”吴友谦的声音突然在吴克昂的脑海里响起,“不要惊动她,先搞明白她的来意再说。”
吴克昂不动声色的顺着孟云君的话问道,“青丘?青丘应该在山东吧?我们宋安和山东不挨着呀。”
“此青丘非彼青丘。”孟云君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可能还没听说过,有妖族试图制造一个属于它们的城隍。城名青丘,妖族可为城隍……那才是我要找的地方。”
吴克昂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点了点头,“您觉得青丘就在宁远?”
“我……不能完全肯定。”孟云君抱着孟极说道,“他们为了制造出青丘,绑架了不少我的同胞。我是靠着味道寻找到宁远来的。”
这下就让人有点挠头了,吴克昂看了一眼吴友谦,试图从自己顶头上司嘴里搞点指示出来。然而,这个企图可耻的失败了——吴友谦一副正在cos泥胎神像的模样,似乎随时准备把吴克昂当成挡箭牌推出去。
反正他是宁远城隍,一城人气所化——刀枪不入水火不近的。你孟云君哪怕再怎么厉害,反正你搞不动我。
至于吴克昂……你小子不是养着人家儿子嘛?多少有点香火情面不是????..
“制造出青丘……”吴克昂重新念叨了几遍这个词汇,然后迟疑道,“您为什么反对青丘呢?妖族如果有了属于自己的城隍,那对您和其他的孟极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吧?”
孟极这个物种的生存本身就一直很困难。他们引以为傲的能力,反而成为了令他们难以自由自在生存繁衍生活的最大阻力。
孟极们非常善于隐藏自己的行踪,这一点光从吴克昂的经历上就能看得出来。当时在现场的三位云鹤城隍,当时可都没察觉到有一只孟极幼崽在附近。
连显出城隍法相的三位城隍都察觉不到,由此可见孟极一族“擅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擅长隐藏自己,这是孟极们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之下能够至今仍然不被灭族的根本原因。没办法,他们的能力实在是太诱人了。
“每次他们试图尝试制造出一个妖族城隍,就要抓一头孟极。”孟云君的回答咬牙切齿的回答着吴克昂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需要捕获我的族人,但这几百年中,已经有几十只孟极因此被抓走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孟云君抬起头,她看着吴克昂,顿了几秒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的丈夫,四年前被抓走了。当时,孩子和他在一起。”她用仿佛梦呓似的动静说道,“我当时就不该离开家出去找什么药……”
吴克昂看着孟云君,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能够分辨出你说的话的真假……”他也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后来……您找到他的踪迹了么?”
“没有。”孟云君的表情悲切,她叹气道,“我找到了本地土地询问情况,土地说……当时来我家的,是一头翅膀上写有符文的穷奇。”
吴克昂迅速盘算了起来,穷奇这种生物有翅膀是非常正常的。但他们的翅膀上写着符文,那就属于不正常的范畴了——要不然土地也不会把“翅膀上有符文”当成某种特征告诉孟云君。
如果这个判断成立,那么当时吴克昂在云鹤看到的那头穷奇,那头翅膀上有符文,能够骗过云鹤护城大阵进入到市区中心的穷奇……很有可能就是造成孟极的父亲失踪,然后跟着小孟极一路南下的绑匪。
“你说的那头穷奇……它翅膀上的符文是不是这样的?”吴克昂蹲下身子来,在城隍庙的地面上用手指画了起来,
一道金色的痕迹顺着吴克昂的手指出现在了地面上。他很快就把自己记忆中穷奇翅膀上所有的符号画了出来,随后准备起身想让孟云君看的更清楚些。
吴克昂手指从地面上抬起来的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但眼前却仍然一阵一阵发黑。
吴克昂身体猛地一晃,他感觉自己眼前发黑,眼冒金星的难受至极。但似乎那片黑暗中,他还隐隐约约看到了有个东西正在扭头看着自己。
眼前的金星越冒越多,吴克昂身上的阴阳公法相忽然猛地爆发了开来。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城隍庙大殿里的一切事物就都被染成了黑白。非黑即白,甚至连灰色都不能存在。
吴克昂摇摇晃晃站住身子,右手伸出,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给我过来!”
“哈!”一声兽鸣响起,城隍大殿里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所有东西都被染成了黑白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