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壁画厅。
“政宗先生到了。”乌鸦疾步走到源稚生背后，压低了声音。
“你们出去吧，让我和政宗先生单独谈谈。”源稚生头也不回。
“我们会在外面警戒。”乌鸦鞠躬之后冲樱和夜叉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撤出了壁画厅。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源稚生和橘政宗，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肃杀。
“老爹，是不是有些事到了该跟我说的时候了？”
橘政宗抖开一块白布铺在地上，双膝跪下，挺直腰杆，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小的怀剑横置于前方，把带来的白鞘长刀扔给源稚生。
“要我为你介错么？”源稚生接住那柄刀。
怀剑是贵族用来切腹的优雅工具，形状笔直简约，只为结束刀主的生命而打造。在明治维新之前，一块白布、一柄怀剑，加上一个介错人就能完成剖腹的全部礼仪。介错人是剖腹的帮手，手持长刀站在剖腹人的背后，剖腹人一刀插入腹部，介错人就挥刀砍断他的头颅，看似凶狠，其实是为了减轻剖腹人的痛苦。
看来橘政宗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剖腹的准备。
“我经常都想，如果有一天我要剖腹来为我当年的罪孽谢罪，那我希望你是介错人。”橘政宗说。
“介错人也不是什么砍人头的活都接，剖腹前让我听听理由吧。”源稚生拄着长刀坐下，遥遥和橘政宗相对。
“我前半生所犯的罪孽堪称罄竹难书。这世上只有一种办法能让我从罪孽中解脱，那就是死。”橘政宗低声说，“我的真名是赫尔左格，一个疯狂的科学家……”
……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竟然真的可以！”源氏重工对面，路明非隔着电脑屏幕笑出了声。
通过一晚上的拷问，赫尔左格交代了他控制傀儡的技术。
他的那些“影武者”，都是用自己基因克隆出的生化人，他在傀儡的大脑中植入信号接收器，就可以躲在阴影里远程操控。
操作的方式也很简单，只需要连接信号接收器，输入指令，傀儡就会按照指令执行。
“我也要玩！”源稚女试图抢占屏幕。
“别急，现在不是玩的时候。”路明非推开源稚女，“eva，我应该说点什么，才能顺利把权力交接给绘梨衣呢？”
“源稚生不是也做了脑桥中断手术吗，你就告诉他真相，他也会觉得自己精神不稳定，不适合担任大家长。上杉越已经带着绘梨衣去源氏重工了，按照我的推算，他会选择将权力移交给上衫越。”
“ok。”
……
“所以勐鬼众的基因药剂其实是你研究的？”
“是的，我想要的是世界的王座。神的遗产就在那里，谁抓住机会谁就是创造新世界的人。而在这追寻的过程中，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勐鬼众和蛇岐八家的战争也是你自导自演？”
“没错，你们兄弟俩都继承了皇的血统，我把你送给蛇岐八家，把稚女送给勐鬼众，这样就能同时掌控黑道两派。要最大程度地激发一个组织的活力，最好的办法是给他们提供一个敌人。这十多年来不管是蛇岐八家还是勐鬼众，都迅勐发展，垄断了日本的大多数产业。接下来只需要倾尽资源寻找神葬所，将你们的骨血献祭给圣骸，我就能获得神的王座。”
橘政宗停顿了一会儿，双眼无神，就像机器人一般。
源稚生握紧了刀柄，他强忍着一刀砍过去的冲动，继续提问：“那你怎么能确保我们不会在关键时刻失控呢？要知道我们的血统都十分强大，随时都能结束你的生命。”
“我给你和稚女做了脑桥中断手术，可以用一种乐器控制你们的大脑。”
“绘梨衣呢？她的脑子也有问题？”
“我没有动她，她是献给神的祭品，应当保证完好无损。”这当然是假话，实际上是在暗示只有绘梨衣的脑子正常，有资格继任大家长。
“绘梨衣也是黑天鹅港的胚胎？”
“是的，你们兄妹三人的基因样本来自一个名为上杉越的男人，他曾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那个时代唯一的皇。”
源稚生一愣：“我和绘梨衣是亲兄妹？”
他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不清楚绘梨衣的身份，只记得橘政宗第一次带绘梨衣来跟他见面，是在神社中，大风吹落着漫天的樱雪，绘梨衣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
橘政宗说这就是我们找到的唯一的上杉家后裔，她的血统已经获得了家主们的认可。
源稚生走到病床边看着这个看起来发育得很健康却眼中无神的女孩，她的颈部缠着绷带，据说那是她失控挣扎的时候自己弄伤的。
源稚生不由得可怜她也喜欢她，就拿出了自己口袋里那台新买的nds游戏机递给她，算作初次见面的礼物。说起来绘梨衣就是从那时开始喜欢上玩游戏的，源稚生简直不敢想象没有游戏机的那些岁月里绘梨衣的生活，永远住在加护病房里，等着别人来问她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听着心跳仪器单调地滴滴作响……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怪物。
一直以来，源稚生都在告诉自己，他对绘梨衣的感情是兄长对妹妹的爱，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空缺的位置需要一个妹妹来补足。
但他又隐隐有些期待——反正不是亲生的，哪天真的摩擦出感情的火花也不错。
他和绘梨衣的血统都是皇，生下的孩子一定也是皇。
嗯，很不错。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来不让绘梨衣接触网络，在他看来，这个妹妹也不可能嫁给别的男人，那就不要接触网上的不健康信息，最好永远保持纯洁的心灵。
“是的，绘梨衣是你亲妹妹，傻眼了吧？”橘政宗澹澹地说。
长久的沉默，由心而生的疲惫感，源稚生忽视了橘政宗话语里的嘲讽意味，他现在只想中断这场对话，找个无人的地方静坐，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慢慢地强迫自己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累了，没有活着的意义了，还是放弃一切跑去法国吧……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本来没有人知道你的阴谋，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严格执行，为什么事到临头要自爆？”源稚生轻声说。
“绘梨衣是我计划的关键一环，她已经被路明非掳走了。前天我找到了她，她正跟着路明非一起逛街。我命令勐鬼众的精锐去把她抢回来，但是失败了，我的人全军覆没。路明非的实力太强，我已万念俱灰，没有机会，只好放弃。”
“什么？绘梨衣还在东京？”
“我猜她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回来。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明白了。”源稚生把烟蒂扔在地下用脚尖碾碎，拔出御神刀，踢刀走到橘政宗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