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1969年的一月,周晓白和罗芸就要乘坐运送新兵的列车离开北京,远赴岭南。
她们出发的那一天,张维扬并没有到火车站送周晓白。
部队有纪律,士兵是不允许谈恋爱的。
像周晓白这样出身比较好,长得又漂亮的新兵,肯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而女兵必然会更加注意这些事情。
张维扬担心自己去了车站会被有心人注意到,他不想因为两个人的恋情影响到周晓白的未来前途。
之后,张维扬和李奎勇到学校的”赴陕北插队落户报名处”报了名,过程相当顺利,简单地填写了一张表就完事了。
插队不像征兵,也用不着资格审核之类的手续。
出发的那天,永定门火车站里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一条红色的横幅标语被人悬挂在月台的上方。
车站的喇叭里传来时下最流行的红歌,歌声激昂向上,催人奋进。
插队的学生们每个人的胸前都戴上了一朵大红花,颇有点后世送新兵入伍的样子。
等学生们登车之后,送行的家长们挤在列车的窗口前向自己的孩子含泪告别,想要多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车站里响起了一阵铃声,列车就要发车了,送行的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列车上的学生们也哭着跟送行的亲友们挥手告别。
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了离别的悲痛之中。张维扬的父母也不例外,李母身体又闹病了,因此没来送行。
终于列车徐徐地向前滑动,他们这些年轻人就此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这个时期的火车速度非常慢,每小时也就能行驶十公里,从北京前往sx省会西安这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硬是花了三天两夜才抵达西安这座千年古都。
随后是坐上一辆大卡车,将他们这一批人送到插队村所在的榆林地区,然后继续换乘其他交通工具。
这么一路折腾下来,等他们到达要插队的白店村的时候,距他们从北京出发已经过去五天了。
入陕之后一路行来,众人看到的常常是风沙漫天的景象,搭配上冬天的肃杀气氛,显得格外的荒凉。
1969年的关中地区,早已经不是秦汉时期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根据五十年代的国家普查资料显示,sx省的水土流失面积为13.75万平方公里,占全省土地面积的67,这也基本就是sx省历史上的水土流失之最。
新中国成立以来,西北地区采取了护林、育林、营林等多种水土保持措施治理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情况才略有好转。
但是在去白店村的路上,张维扬等人并没有感受到水土流失好转的迹象。
反而是被大风吹了个劈头盖脸,一行十个知青的身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黄土。
当然这也与白店村的周边自然环境有关。
白店村地处绥德县和靖边县两地的中间,无定河和大理河的一条支流在此交汇。
北边就是面积达4.22万平方公里的毛乌素沙漠,中国的四大沙地之一。
在经过一代又一代共和国治沙人的努力后,2022年的时候这片沙漠已经即将消失,可以说是人民力量的体现。
不过当时间回到1969年,毛乌素沙漠依然是榆林地区的心头大患。榆林市郊的半公里以外就是寸草不生的流沙,可见此时的毛乌素沙漠对榆林地区的危害之大。
张维扬他们这组插队的学生一共三男七女,分别来自北京地区不同的学校,彼此之间互不相识。十个人中,只有张维扬和李奎勇是搭伴来的。
坐在白店村派来接他们的驴车上,一众学生们都陷入了沉默,显然这一路走来的所见环境和预想中的差距有些大,肉眼可见的艰苦生活环境让大部分人都有些接受不了。
张维扬、李奎勇和其中的一个女生是例外,在别人因为落差太大而沮丧不已的时候,张维扬正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白店村距离靖边县城还有几十里地,属于是偏远地区中的偏远地区。
土路两旁的田地十分贫瘠,让张维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什么叫穷乡僻壤。至少在这里的水土恢复到汉唐时期的状态之前,想要靠第一产业来发家致富的希望是基本为零了。
抬头四望,只见四野一片苍茫,呼啸而来的西北风犹如刀剑一般,直接侵入人的肌骨之间。
远处就能看见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一角,千山万壑犹如凝固的波涛。看到这样的景色,张维扬已经在脑海中思考如何构图,准备有时间用钢笔将这些景象都手绘下来,同他的信一起寄到周晓白的手中。
此来陕北,张维扬除了一些必要的换洗衣物、生活用品之外,还带了几本西北地区的史书、杂记,一支钢笔、一瓶墨水以及一些白纸。
在陕北的这段时间里,这些东西可能会有大用。
李奎勇则是比较心大,上车以后就累得睡着了。
从北京出发之前,李母就嘱咐自己儿子说话做事一定要慎重,不要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问题。还要多听张维扬的意见,两个人共同进退。
李奎勇自己也深以为然,反正自己的脑子也没有张维扬好使,还不如少操点心,多卖点力气。
至于那个表现得比较淡定的女生,面容俊秀,体态苗条,双目流转间顾盼生辉,俨然是一个应该生活在江南水乡的风流人物,应该就是钟跃民在陕北的老相好秦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