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尚未穿好衣服,先前那个宦官便已回来复命了。
“禀陛下,众臣已散去,但长公子留了下来,说有要事要即刻面见陛下。”
“嗯?”
嬴政扬了扬眉头。
朕刚模拟完扶苏的一生,他就来觐见?
不知这小子又有什么混账话要说?
“让他进来。”
很快,在殿外等候多时的扶苏便被引进,他恭敬地行完一套大礼后,便见父亲嬴政侧身坐着,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淡淡地道:
“又有什么事?”
扶苏深吸一大口气,做好了承受父亲雷霆怒火的准备,这才回道:
“儿臣知错,请父皇降罪。”
“嗯??”
嬴政把身子转了过来。
这下他属实有些迷惑了,自己才刚模拟完,啥都还没做呢,扶苏怎么就过来请罪了?
换作往日,扶苏可不会主动请罪。
他被儒家那套洗了脑,从来觉得仁政才是正道,绝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嬴政使劲回忆了下,最近的朝会上,扶苏倒也还算安分守己的来着。
主要是最近没啥大事,扶苏和他也闹不出啥大分歧。
“说来。”
虽然有些疑惑,嬴政却还是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至少得先把他的话套出来再说。
扶苏低下头:
“数日前,有一支征发到咸阳的劳役队伍,核对数目时缺了两百多人,到者不过应征数目的一半。”
“因他们是半路遇了洪水,所以儿臣得知此情状,便未追究,且……将数目按照应到数目登记在册了。”
“胡闹!”
嬴政果然动了怒,
“就许你扶苏有怜悯心,枉顾条律吗?”
“若是如实按照到者数目上报,标明缘由,朕也未尝不可宽恕,何须你自作聪明,弄虚作假?”
“是……儿臣知错。”
扶苏头低得更低了。
“另有一事,咸阳学室有吏师当堂讲解论语,曾一度被下狱,但后来有其学生求情,称其当时只是在课余时间随口提及儒家,且并未向学生传授儒家观念,更没有借儒家之言论妄议朝政。”
“此事为淳于博士得知,便与儿臣商量,将此人释罪。”
嬴政闻言冷笑数声。
扶苏没有别的本领,但是踩雷的本领那是一踩一个准。
如今嬴政虽还没有实施焚书,但这并不代表没有进行相关的管控。
民间传播儒家等思想著作的,尚且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扶苏提到的这件事,却是发生在学室,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学室是什么?
是秦自战国以来专门设立的教育机构,还是个专门培养官吏的学校。
这一明显带有官方性质的机构,居然有人明目张胆传授不符合大秦治国思想的观念,这是嬴政所能忍受的?
这还只是其一。
扶苏还踩到另一个雷,也就是他口中提到的淳于越。
后者正是扶苏自幼时起的老师。
嬴政平生最后悔的事情之一,不就是给扶苏找错了老师嘛。
扶苏还张口闭口一个淳于越怎么怎么样,不恰恰是在嬴政的雷区蹦迪?
眼见嬴政脸色越来越难看,早就挨骂挨出经验来了的扶苏,知道要坏事。
然而每到这种时候,扶苏反而更加执拗,他觉得,正是因为存在意见上的分歧,他才更有必要把自己的观点明明白白地摊开。
脑子里的执念一上头,以至于一时间,扶苏甚至忘了自己来嬴政面前自爆的目的。
他昂首补充道:
“父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天下思想纷繁,禁之不尽,既然禁绝不成,倒不如放宽限制,反倒显示我大秦开放包容之风,民心才能归附。”
嬴政不置可否,等到扶苏说完,他才语气寡淡地问了句:
“还有别的事要请罪的吗?”
扶苏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正事:
“呃,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