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逾明的屋内装饰跟他整个人一样,没几个摆件,屏风床帘什么的也通通是最简单不过的水墨画式样,很是清冷。
“你…”李木兮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开门见山,“要回天盛了吗?”
“是。”贺逾明点灯的动作一滞,燃烧的灯芯在他苍白的手心里跳了一下。
“今天的事情,真的对不起…”李木兮垂头,“我替我哥跟你道歉,你别恨他…”
“郡主多虑。”贺逾明扫一眼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长宁郡主,声音一如既往的不辨喜怒。
“哎…”李木兮在心里叹气,虽说重活一世自己好歹没直接把魔头没入贱籍,还拼死拼活地救下了魔头的坐骑,但也实实在在地让魔头挨了顿打,想要彻底地冰释前嫌,恐怕还是得来剂猛药。
“你做什么?!”眼见面前的小姑娘兀自解开了自己的披风,年仅一十五岁但从未经人事的贺逾明登时有些慌张。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气,”李木兮一边垂头解着绳结一边说道,“要不你打回来吧!”
“什么?”贺逾明的视线从李木兮视死如归的面部表情逐渐转移到呈着一根鞭子的双手上。
那双手小小的、白嫩嫩的,寻不见丝毫的瑕疵,从这张被悉心呵护手上就不难窥见其主人尊贵的身份,贺逾明一时起了恶趣味。
他向来信奉成王败寇、强者为尊,也从来不是什么宽容大度之人,他虽想不明白眼前的小孩为何要做到如今这步,但也丝毫不妨碍他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郡主殿下此言当真?”他挑眉,从小孩手中接过鞭子,慢悠悠地问道。
“当、当真…”冰冷的指尖触到手心的那一刻,李木兮整个人颤了一下,但还是咬了咬牙回答道。
倘若挨一顿打,能够换得保护启阳百姓、永安王朝或至少是哥哥的平安的机会,她觉得是值得的。
“我从未有怪罪于郡主殿下,只是殿下若执意道歉,不若让今日之事随这断鞭一笔勾销。”
贺逾明说着,便将那御制的鞭子重新放回木兮手中。
“断鞭…”李木兮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长鞭喃喃几声,便领会了贺逾明的意思,再抬首时,对方早已坐在了桌前,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壶茶。
“说话算话。”李木兮看向贺逾明玩味的目光,很是认真地说了句。
“喂!”上等脂玉砌成似的手迅速被粗糙的绳鞭磨出血痕,福娃娃疼得呲牙咧嘴,豆大的冷汗直冒,可御制的东西又怎会轻易被一个小娃娃弄坏,眼见鲜血开始顺着李木兮的手心向地板上滴落,贺逾明终于出声制止。
李木兮看向她,嘴巴抿得很紧,应当是在忍疼。
“堂堂长宁郡主,怎么傻乎乎的。”贺逾明叹气,从李木兮手上接过那仅是松散些许的长鞭,转身将那东西丢在了火炉中。
火炉中“噼啪”作响的火苗一瞬间旺盛起来,很快又归于平寂。
贺逾明望向那炉火,没再说话。
李木兮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手绢,将已经血肉模糊看着颇为瘆人的双手擦拭干净,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
“这万金散是父皇赏与我的,听说治伤祛疤都是一顶一的好用,你留着吧。”
手心骤然被塞上一个还带着女孩体温的瓷瓶,贺逾明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难得起了些波澜:“小孩,今天到底来找我做什么的?”
“啊?赔罪啊…不明显吗?”李木兮有些心虚地看向别处。
“说谎的小孩,可是会受到惩罚的。”依旧漫不经心的语气,眼神却在察觉到李木兮的躲闪的那一刻,骤然凌厉起来。
“咳…来跟你谈个交易…”明明自己已是重活一世,偏偏眼前之人,总会给予自己莫名的压力,让自己的一些小心思无处遁逃。
“交易?”贺逾明显然被提起了些兴趣,“我一弱国弃子,有什么可提供给郡主的?”
“惯会扮猪吃虎的。”李木兮在心里诽谤,面上依旧真诚:“可在我的梦里,你不是这样的。”
“在你的梦里?”贺逾明挑眉。
“嗯。”李木兮在心里叹气,很离谱吧,不敢相信吧,没错,这也是她的第一反应。可现在,除了一五一十地讲述,自己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说辞。
“在我的梦里,你成为了一个大有作为的君主。不过,你对我和我的家人们很坏…”小孩似乎陷入了什么悲伤的回忆,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
“有多坏?”贺逾明垂眸,径直将小姑娘那双无意识地颤抖着的手拽到自己面前。
“嘶你省着点用!”李木兮被眼前之人毫不绅士的上药动作疼得皱眉,又见白瓷瓶里的药粉扑簌簌地往自己手上落,不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