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二十八年七月，有大星坠于楚国；八月，有巨蛇现于郢都皇城，须臾间无影无踪；九月，楚国的竹子全部开花结米，然后枯萎而死。有御史上奏楚帝熊毓，声称这些是天降异端示警，请求皇帝下罪己诏，大赦天下，这位御史很快就被群起攻之，因妖言惑众入狱被杀。楚国钦天监上奏，说这些全是天降的祥瑞，是圣人在位、天下太平才有的异象，楚帝熊毓接受了钦天监的说法，改元祥符。

祥符元年十一月甲申日，郢都的天空如同厚厚的铅一般笼罩在楚人头上，大片的雪花伴随着呼啸的风，撞击在每一个行走的人脸上。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所有人都裹紧衣服，行色匆匆。

十五岁的石乘风刚从太学下学，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头戴发白的黑纱软巾所制的软脚幞头，身着一件淡青色窄袖单袍衫，外套一件薄半臂，衣服十分单薄，冻得他嘴唇都发紫了。在他身后，跟着一名皇帝派给他的侍卫，这侍卫脚步轻盈，踏在雪地上的足迹比常人要浅许多，显然是内功极其高强。

从石乘风记事起，这个名叫郭苦舟的大内侍卫就一直在自己左右，既是自己的保镖，也是监视自己的特务。石乘风只要一出颍阳侯府，郭苦舟一定跟着，即使石乘风从懂事起就根本没有要逃跑的想法，这让石乘风觉得郭苦舟像蛆一样讨厌。

街道旁边，有个乞丐插着草标在卖自己，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围观。石乘风也很好奇，让郭苦舟挤开了人群，进到最里面去看了。

这乞丐身量十分矮小，年纪不大，虽然脸上尽是灰尘，还是看得出有几分清秀，显然是个女孩。

女乞丐说道：“小女子白鸟道人士，去年草原上天降白灾，我家牛羊全部冻死，没有牛羊抵税，税官又逼得紧，不得已跑来郢都向皇帝陛下陈情，没想到还没走到宫门就被衙役拦住毒打，父亲伤重病死在慈恩寺。我身无分文，为求钱安葬父亲，愿意卖身给好心人为奴为婢。”大中五年，楚帝下令，楚国勋贵、平民都不得卖身为奴，买者杖五十，卖者流放三千里，但新征服的外族包括翼人的奴隶买卖却从未被禁止。

围观人群中走出一位彪形大汉，一手拿着两个铁球“骨碌碌”地转，他一把抓住女乞丐的手，像拎只小鸡一样把她提起来仔细看了看。

大汉粗声粗气的说：“是匹好瘦马，我买了。”这大汉应当是专门给妓院买人的人贩子。

女乞丐也知道瘦马是什么意思，一脸惊恐，连连摇头，道：“我不做瘦马的。”

大汉从身上掏出一钱银子，给周围人亮了一下，伸手把银子放进了女乞丐的怀中，还在女乞丐胸脯上摸了一把，牵起女乞丐的手，就要带她走，女乞丐极力抵抗，却根本不是大汗对手，在大街上被拖着走。

大汉是这片坊市有名的无赖，撒泼耍横得人人惧他，又兼这女乞丐说自己是翼族人，围观的楚人没人想要帮她，纷纷往旁边站，给拖着女乞丐的大汉让出了一条路。

石乘风站到了大汉面前，拦住了他，怯生生地说道：“你好大胆，敢在大街上强抢民女！”总是呆在书斋里的石乘风，哪里见过这种当街抢人的场面，说话底气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