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得邹府下人报信,邹天官昨夜与世长辞。其人主吏部时,与真人颇有几分私交,此番逝世,于情于理,真人都要凭吊、斋醮一番。”
掌门真人这等真修,也要与士大夫联络、交好……薛振锷不禁暗自感叹,这修行非止深山苦修,更是斩之不断的人情世故。
师祖此行,不单单为了往日私交,只怕更是为了给天下人演示,真武真修有情有义。
袁德琼又略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回了后山。薛振锷换了簇新道袍,略等片刻,便有火工居士叫门。
他出门行到紫霄大殿前,便见刻下早已汇聚十几名道人。内中既有子孙庙真修,也有十方堂道人。
又过盏茶光景,掌门真人向求真身着八卦天仙洞衣,头戴混元巾,一手捧法剑,一手持拂尘。偏那一颗秃头于阳光下熠熠生辉,怎生看着任地别扭。
掌门真人点出经堂住点验弟子,经堂主点验一番,禀名全员齐整,真人拂尘一甩,一干人等便随着掌门真人下山。
及至山下,掌门真人一声吩咐,随行人等雁列左右,就见掌门真人一张黄符打出,手掐法诀,众人周遭平地生出罡风阵阵。
“且随贫道郧阳一行!”
薛振锷在其后看了半晌,只觉除了生出一股微风,好似甚地变化都没有。正要心中吐槽,不想,自己一步跨出,却在二、三丈开外!
他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缩地成寸?”
王振良王师兄就在其身旁,低声言道:“休要胡言乱语,此乃徐行止追神行之术。”
呵斥过后,王师兄目光灼灼盯着掌门真人背影,惋惜道:“可惜此番不能见识真人腾云驾雾之能。”
薛振锷干笑两声,不曾言语。腾云驾雾?当今修行何等艰辛?上次真人施展腾云驾雾之能,也不知多少时日才能将损耗真气修将回来。
此番十余人,又去郧阳府,估计一个来回就能把掌门真人榨干了。
便是这神行之术也极为不凡,一步跨出二、三丈,行将起来比之奔行还要快捷。
武当山距离郧阳府八十里,其间又有山路,神行术加持之下,一行十余人,不过一个时辰光景便到得城外邹府。
连过三座牌楼,一行人停在一处四进三路宅院前,经堂主上前与门子交涉,不片刻便有披麻戴孝之人迎将出来。
“真人恕罪,家中大人撒手人寰,晚辈一时无措,不知真人今日便能登门。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那中年男子双目红肿,显是刚哭过一场。
掌门真人稽首一礼,口诵‘无上天尊’,言道:“吉翁年八十有四,人到七十古来稀,吉翁年逾耄耋,且寿终正寝,此为喜丧也。”
“真人所言极是……还请真人入堂。”那中年男子又吩咐管家,将一杆道人引入宅中休憩。
自有丫鬟奉了茶水、点心,休憩之间,薛振锷忍不住问王师兄:“师兄,待会子可要行斋醮?”
王师兄显是经历过此等事,言道:“怕是要斋戒一番,来日再行斋醮。”
道门斋醮科仪,斋不离醮,醮不离斋。行斋法,必设醮散坛;行醮法,必先斋戒。
略略休憩,经堂主便开始分发法器,言明来日要行明真斋,此斋意为超度亡魂。
明真斋不设斋坛,只消长杆一杆,燃点九灯,其后按诸般科仪行事。其后取五七之数,每七日打醮。
薛振锷眼巴巴的看着,那经堂主却越过薛振锷,将法器给了王师兄。他这等入山不到一年的童子,与斋醮科仪中只消随大流诵经。
经堂主又言,此番诵的是《三官经。薛振锷顿时有些傻眼,这三官经他还不曾学过啊。
便在此时,管家引着掌门真人向求真进得偏院,入内自行斟了茶水,仰头便是一饮而尽。
薛振锷赶忙凑上前,低声言道:“师祖?”
“嗯?是你啊,甚地事?”
薛振锷尴尬道:“师祖,弟子不曾学过《三官经。”
那向求真却浑不在意道:“无事,跟着哼哼便是了。”
“哈?”薛振锷心道,这般湖弄事……好么?
向求真抄起一块糕饼丢进嘴里,一边大嚼一边囫囵道:“斋醮科仪不过是给外人看的,你道这斋醮真能度人不成?”
眼见薛振锷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向求真一皱眉头,言道:“你师父袁德琼不曾与你说过?”顿了顿,恍然道:“也是,德琼生性木讷,这等密辛想来是不会主动言说。”
向求真好似来了兴致,拉过一把椅子落座,招手道:“来来来,小振锷,贫道好生跟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