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听的很有兴致：“梅老板，你继续说。”
梅良鑫接着手舞足蹈讲着他们戏楼的闹妖经历。
“还有一回，就前两天，班子里丫头小蝶独自在后台准备油彩，结果那日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小蝶仔细瞧了瞧，盘里的朱砂竟像是几滴鲜血，再一瞧血里倒映着房梁上一张脸，青目血口张着嘴，脸上还露着半边骨头，分明是个狐狸头，还在往下滴血，正落在油彩碟中，可怜的丫头不敢抬头，吓得跑出去从台阶滚下来，让我送医院去了到现在都神智不清，好好的孩子就这么疯了。”
梅良鑫又讲了许多闹妖的细节，像个说书先生，戏台下众人都害怕的聚成一团。
“不光小金子，小蝶看见了，拉弦的老钟，小马和后厨王胖子都看见了，这妖怪肯定还在戏楼里，法师可要给我抓住她啊，我这戏楼子半个月时间伙计走了一半，听戏的更是不敢来了！”
我兴致不浅，来京城好些天了，终于遇见个厉害的妖物！
“看来梅老板这戏楼子是让戏痴女妖给缠上了，听你这么说只有这一只孽障，应该不难对付，再带我去后台闹妖的地儿仔细瞅瞅，既已养在戏楼就有宿灵之处，我得找到她老穴。”
撩帘子往戏楼后台走，眼前出现个身形单薄，长相清秀的男青衣，和我走了个迎碰头，匆匆对视间，也看到他偏分的油头下一双美目很是传情，小口小鼻反倒像是一位小姐，眼神里透露着些冷冽。
雅人深致，淑人君子，神清骨秀，美目盼兮。都说京城除了美女多，男子里也多出美人，今日便是看见一个，只是不知缘何，他身形单薄，面容清瘦，怕是身子不够硬朗了。
只见他清冷一声问梅良鑫：“梅老板，小蝶出事后，不光没人沏茶，油彩都得我自己和，胖子走了，厨子也不合口味，咱们戏班可是穷的招不来人了？“
梅良鑫对这男青衣倒是十分客气：“这几天您多担待，得先抓住这妖物不是，不然伙计们哪敢上工啊。”
男青衣不予理睬，提了下肩上的裘皮大衣领子，背身莲步离去，远远的冲我们甩出一句话。
“不该管的闲事儿别管，既然那妖物这么厉害，你可怜的道行可顶不住，梅老板你说呢—”
声罢身影在楼尽头消失了。
我此时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味，只是觉得奇怪。
梅良鑫赶紧替青衣道歉：“大师莫怪罪，他是我们戏楼的头牌，名叫姜十三，平日狂妄得很，仗着认识几个达官贵人总是出言不逊，我也拿他没办法，法师甭搭理他，我们继续捉妖。”
继续巡视了一遍戏台和后台，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跟梅老板要了闹妖的油彩碟子，镜子和戏楼顶一盏闹妖的灯笼带回店里去。
路上总觉得梅老板对姜十三似有什么忌惮，便向一旁的小叫花子打听：“你可知道，这梅良鑫和姜十三是有什么过结？
小叫花子吃着从戏楼顺来的茶点，边走边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还得从青衣楼的契书说起。这青衣楼据说早年间是达官贵人的私人戏楼，早清为京城名伶姜寅所有。后来不知何原因荒了几百年，传闻也因为闹妖，没人过问。梅老板胆子大，翻修重建了青衣楼。可几年前姜十三找上门，说是几百年前名伶姜寅的后人，还拿出了戏楼地契。”
“也就是说姜十三才是这戏楼的老板？”
“对的，但是梅老板不甘心，便去跟姜十三商量。想不到姜十三倒十分爽快，说他本就不擅经营，梅良鑫可以继续做青衣楼的老板，但有两个条件，一是让他姜十三在青衣楼唱头牌，二是每天须安排他唱一出桃花扇，雷雨不动。”
“啊你真是不简单啊，没想到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啊”，我看着这个稚嫩的小叫花子，打趣的说。
“那当然，我是京城包打听嘛，何况他们两个当时闹得那么大，最后还登报做了公证，所以就算姜十三对梅良鑫吹胡子瞪眼，他都理亏，拿姜十三没办法”。
远远看见花未央在店门口扶门相望，看见胡同口的我和小叫花子急忙迎上来，焦急的问:“你们可还顺利？这镜子，灯笼的都是做什么用？”
“央央别碰，都是些闹妖的脏东西，别沾染了晦气……”
“你俩别肉麻了，忘忧君，你到底行不行啊，这妖怪听起来很厉害，别妖怪没抓到，反被她吃下肚了。”小叫花子点心吃完了，开始打趣我。
我心想，你还敢说，你才是个难缠的邪祟，遇上你就没好事，这妖怪还不是你给大爷找来的。
“这些全都你拿着，跟紧了！”把所有东西一把塞到小叫花子怀里，带他上了酒馆二楼自己的房间。
月上子时，在房间摆上法坛，先用红法绳拴住镜子，灯笼，和油彩盘，牢牢地连接起来。绳子另一头绑在三清铃上，将三清铃挂在一段雷击木上，念过百妖显形的咒语后把雷击木插在一坛糯米里，坐着静等三清铃晃动，妖物现形。
可等了半个时辰，三清铃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听见小叫花子溜下去和花未央在楼下聊天的声音，两人有说有笑还时而停顿，想必嗑着花生瓜子。
兴许法器用的不对。又取出桃木剑和甘露碗，桃木剑插在灯笼，镜子，油彩盘前定住，将灌满水的甘露碗端起来喝了一口，往剑上一喷，定睛看，确也是一点红光也没显现。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帮老驼背捉了这么些年妖，方法是没问题的，再凶的妖物三清师傅也是这么找到迹象的，怎么到北京就不灵了呢。
按照三清观的经验，这一点迹象也没有无外乎两个原因，要么这妖物太厉害隐匿了妖迹，要么就是有人故弄玄虚，法器才使不上劲。
我忽而回忆起姜十三跟梅良鑫的对话，似是带着些戏谑，而梅良鑫嘴中见过这狐妖的小金子，小蝶，老钟和小马，似乎都是伺候姜十三的人。
梅良鑫在撒谎！
来到街角天桥下晃醒了打呼噜酣睡的小叫花子。
“走，去青衣楼一看究竟！”
“啊？！这大半夜，你不要命啦，这是要跟狐妖正面刚？我不去！我不去！”
容不得小叫花子不去，一把拽他起来扛着往青衣楼走。
小叫花子哭喊声惹亮了楼上几盏窗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