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是有质感的，它会击垮人的精神。

在场的众人都深知这一点……如果大胡子和双刀猎氏此时选择了退却，那么下一次，他们再也不会有面对那投矛冲击的勇气了；然而，如果不退却，从那投矛丝毫没有削减的威力来看，这两人很可能不会有下次了。

打破这种沉重压力的，是另一种古怪的氛围。

有那么一个瞬间，大胡子和双刀猎氏感觉到两条危险的连线，从身前、身后发出，而后交汇在一起，撞出激烈的火花闪电，令他们本能地向两侧避让。

作为其中一条连线的起点，方亦接住丢起又落下的钉锤，五指在手柄末端骤然收紧。

他当然也感觉到了这种奇异的、杀意直觉般的交锋，对方注意到了自己，但这还不够……他拉起嘴角，空闲的左手慢慢举起，比划出那个极为通用的挑衅手势。

将中指指尖作为准心参照，遮住对方的身影……

方亦跨步如长弓……【倍力】——全开！

沉甸甸的重量挤开空气，那是极为特殊的声响，像是一下爆破声，又像是一阵船桨拨水的声音，但仔细分辨，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钉锤在连线的轨迹上旋转飞逝，在场众人的目光中能够捕捉到的，都只有它某一瞬间的定格残影。与此同时，以大胡子为首的几名猎氏，感觉周围的空气古怪地波动了一下。那是钉锤掠过的轨道上，气劲挤压、还原引起的紊乱，附带散发出一股铁质燃灼的特别味道。

短暂的寂静，像是天地间的声音被抽走了片刻。

再然后，一切异样都消失了，包括从那个投矛点传来的致命压迫……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没有人能说清楚具体是什么样，但是对方退却了，在场的目击者心里都很明确地达成了这样的共识。

大胡子和双刀猎氏已经开始往回退。

方亦伸展了下略微有些脱力的手臂，没有“投掷类技能”打底，这种发力方式对自身的损耗伤害不可避免。相比较而言，这个不知道来历的对手，单纯在“投矛精通”上起码有接近“高阶”的水准。

“才一个就这么难搞。邪魔？有意思，得再升点级了……”

将双方战力略作评估对比后，方亦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回过神，觉察猎氏众人投来的惊疑敬畏目光——尤其来自那名先前呵斥他的射手，也不免得意起来。

只不过，作为深谙装逼之道的优秀硬派蚀客，脑子里虽然忍不住反复回味自己刚刚一击破敌的英姿，但脸上必定是要挂着“云淡风轻”的神色沉默转头离开，决不能回头去看自己引发的“爆炸”！

方亦迅速摆正姿态，按照“标准”流程，一言不发、淡然地回身向着营地走去，心中感慨这种颇为优秀的装逼机会真是不可多得。

以他常用的战斗风格来说，大多是胶着在一块的蛮力碰撞，像这次般举重若轻、尘土不染的机会可不多，虽然钉锤的蛮汉气息重了点……

想到这，方亦皱了皱眉。

那钉锤的主人外号似乎是叫“大拳”，虽然长得高大粗野，但是话少、肉不横。

平时，任谁付一块干粮都可以让他帮忙扛半天包裹，方亦看到过许多次的。也不见那大汉废话琢磨过包裹的轻重差异，除非付的干粮不新鲜，否则都是接了就背到身上。

大汉的人缘相当好，方亦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但也对这种性情十分敬佩欣赏。

那名双刀猎氏和这钉锤大汉的关系尤为铁杆，是唯一一个不需要支付干粮，就能享受帮忙扛包裹服务的人。

方亦停下脚步，犹豫了会，转头走了回来。

几名猎氏正围在钉锤大汉的尸体旁，似乎举行某种沉默的哀悼仪式。

察觉到方亦的返回，大胡子面容古怪地抽了抽嘴角。

“你……咳，小哥，有什么指教么？”

其余众人也都转头聆听，对于实力，尊重总是不缺的。

“哦，就是……那锤子……需要我去拿回来吗？”

方亦略微有些窘迫，当时他是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的，附近比较趁手的投掷物只有那锤子。下意识间，大概也有替那大汉向凶手还以颜色的想法，但是要说那种帮忙报仇的心思情绪，确实是没有的，双方的关系也谈不上。

因此，事后想想，好像把死者的遗物当成板砖一样扔了出去，并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