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的爸爸先看了看那入口,再看了看壹,最后看向妈妈。
三人走到进来的窟窿那里,爸爸从裤子上挂着的小布包里摸出了皱皱巴巴的绷带,给妈妈的手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他拍了拍壹的肩膀,说道:“我们回营地。”
升降台吱吱嘎嘎地响着,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远。
“两个老家伙昨天不是才维修过这个铁玩意吗?”握住把手的力度又增加了一点,嘴里发出的声音颤颤巍巍,“怎么还是有这刺耳的声音?”男人边说着边四下张望。
站在他旁边的小个子女人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男人的胸口:“瞧你这胆小的样,说话带点敬语吧,要是没有那两个大爷在,我们早就在土里了。”
“呸。”男人捂着胸口,嘴里碎碎念,“如果不是这个特殊时期,有这破本事又有什么用?”
小个子女人冲这个男人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再去理会他,而是转身看向了外面。她身边站着另一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同伴——戴着黑色的绒毛帽子和黑色的笨重口罩,身穿厚实的黑色垂地衣袍,可以说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睛,这双灰色的眼睛里有着外界满目疮痍的倒影。
倒影里出现了三个小小身影。
“哎,你们看,是那一家三口回来了。咱们和他们一起上去吧。”小个子女人说着,伸手去碰画着“向下箭头”的绿色按钮。
她身边的男人抓住了她的手,对着她说道:“你要做什么?他们自己回来晚了,就让他们在下面等着。反正我是受够了再在这该死的空间里待着了。”
“你今天是发什么疯?没看到现在天都快黑了吗?你不知道它们在太阳下山后活动会更频繁吗?”女人说着,另一只手去掰男人的手指,“放开,我叫你放开!你是聋了吗!”
“自己在外面瞎墨迹,就老老实实等着吧。只是等上一会儿,又不会死!”男人甩开了女人的手,用身体挡住了按钮,“看看现在你这搞笑的嘴脸,在这跟我装什么烂好人。”
男人顿了顿,撇开了一直看着女人的双眼,继续说道:“你不就是对那个大叔有好感吗?我拜托你,想找机会示好也不要挑这个时候。”他的声音音调逐渐低沉。
“什么?”女人握紧了拳头,右腿向后撤了一步,“盖理亚,你就是欠打!”话音未落,女人的一记直拳打在了软绵绵的黑色衣袍上。
“快到了。”沙哑的声音来自于黑衣人——他现在站在了男人与女人之间,形成了一堵黑色的墙。
升降台的速度突然加快,金属摩擦的声音奏起了乐曲。
“粮队回来几个了?”
“回来了两队。”
两个男人坐在走廊的铁箱子上。
问话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矮个男人,他相貌凶恶,手持一本簿册子;回答他的是一个比他高三个头的壮汉,相貌端正,身穿破旧的暗红色工装。
矮个男人翻看着手中册,唉声叹气地对壮汉说:“这几天除了武队,大家的工作效率都不高,尤其是粮队。我们的食物储存快见底了,可能只够大伙吃个四五天,最重要的是可饮用的水资源,仅仅剩余五个成年人的一天分量了。虽然武队最近运气好,带回来的器械都还算是高等质量,但是没有相应的仪器也启用不了它们,只好拆分了做成别的,有一些甚至因为没有适合的拆分机器也拆分不了。你也知道我们这儿机械方面厉害的只有两位:宋和弗拉基米尔。他们最近拆旧铸新的小工程因缺乏相关工具——刚刚我也说了,所以现在面临着一系列困境……。
“如果是因为我们把附近的资源都利用完了才导致的现在大家效率都不高的这种情况,我们就得开会讨论一下需不需要转移营地了;如果不是因为资源问题,那就是大家的心理问题了,这也需要,不,更需要开会讨论,看看能不能搞些简单的小活动——我指不会消耗太多资源的那种,振奋一下大家的精气神。不然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啊……。”说着,他皱起眉头,推起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眼睛,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彩色的小糖果。
“叔叔吃糖。”小女孩糯糯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和小女孩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踮起脚,尽力将手臂伸向高处,伸向身穿工装的壮汉:“哥哥吃糖。”他发音含糊不清。
“谢谢小家伙们。不过为什么我被叫叔叔,而和我差不多大的人却被叫成了哥哥?如果是按照身高的话,理应是我显得年轻才对。”矮个男人接过了小女孩的糖果,顺手给女孩整理了翘起的裙摆,“你的裙子真漂亮,芙莱雅。等会儿坐飞行器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哦,今天的是4号,飞行速度可快了。玛戈努的安全意识很到位,一次都没有摔下来过,虽然摔下来——无论多少次——都会被瓦列里安接住,但还是要注意……。”
瓦列里安收下糖果之后蹲下身子,将两个小孩轻松抱了起来:他左手轻抚着女孩,让她坐在了他的左肩上,女孩笑嘻嘻地振臂高呼;他右手轻抚着男孩,让他坐在了右肩上,男孩闭着双眼,嘴角翘起,双臂却紧抱壮汉的头。
“请坐稳,飞行器4号即将启动。倒数了,5,4,3……。”壮汉掐着声线说话,既诡异又逗趣。
背影和笑语渐行渐远。
还在原地的矮个男人吃下糖果,向相反方向走去,他卷起了衣袖,进行了一次深呼吸,拐弯走进了仓库。
等待着唯一一个升降台的这一会儿时间里,起风了。
太阳在天空的指引下与大地厮打起来,火热的血溅到了旁边的云朵,染红了那片暗沉的天。
壹不再去看这场景,她低下头,紧紧用双臂搂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如果我反应再快点,将你拉开,躲开触须,你就不会受伤了。对不起。”她的余光里只有女人放到身后的左手。
“傻瓜,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妈妈说着,用右手牵起了壹的手,“应该是我要和你说对不起。我不该下去,更不该带上你和我一起冒险。”
爸爸在一旁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妈妈披上:“是的,你确实不该带上壹,你应该带上的是我。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么多年了,这身上的肉啊、皮啊,可不是白吃出来的,关键时刻指不定用得着呢。”他注视着妈妈那双深褐色眼眸说道。
三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