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洞天内,姜无羡白发飘摇,长发及地,气息之磅礴堪比冲霄。
他眼眸中压抑不住的烈日流光,与某位登天老人如出一辙。
他紧紧握住阎遂良的拳头,轻声细语道;“姜渐离渡了本神三个呼吸的修为,堪堪抵下你们这场完美的联袂攻杀,千钧一发,本神若是没有这三个呼吸的时间,也支撑不到现在。”
他笑道;“启蛰了。”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惊蛰时分,蛰虫惊而出走矣。
刹那间,整座人间春雷如注,连绵不绝。
远处的宋玺稳定心神,早已蓄势待发,踩符踏空长掠,将指尖雷箓摁进虚空之中。
丝丝缕缕的金色雷电,如鲤鱼嬉水,游向姜无羡。
姜无羡抬头瞥了一眼即将收尾相衔连结而成的雷法牢笼,叹气道;“终归还是慢了点。”
他轻轻跺了跺脚,一座漩涡状的雷霆云海,自他脚底拔地而起,不断衍生暴涨,竟是直接撕碎了宋玺的玉清无始落镇神牢。
电光火石,雷霆炸裂。
随后雷霆云海缓缓掠向剑气洞天上空,其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无以伦比的神妙。
阎遂良见状,咬牙切齿,不退反进,迅速用空闲的左手,再直拳砸出,气力之大依旧裹挟罡风火焰,只欲轰碎姜无羡的心室。
姜无羡轻蔑一笑,冷声道;“区区谪仙人,胆敢以下犯上?”
他挪步侧身,躲过阎遂良近在咫尺的火拳,并躬身欺近,用肩膀狠狠地顶撞阎遂良的胸膛,将其轰飞数十丈。
阎遂良如断线风筝,直直坠入积雪中,砸出一个圆形大坑,深入地底。
姜无羡出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速度之快竟有叠影重重。
宋玺望向那座雷霆云海,心中骇然。
魏庄收剑落地,手中捏着那枚绯红琥珀,不言不语。
洞窟石壁上的晦涩梵文闪烁尤为频繁,似乎随时熄灭。
陈水脸色苍白如纸。
姜无羡贪婪的享受着十三境的玄妙,那种“天地证鉴,神魔一念”的大气象。
与他而言,众生皆蝼蚁。
半晌,他抖擞抖擞大红袍,随意笑道;“本神是怨灵,属阴司地府管辖,终归是要身死道消的,只是心系故里家乡,盼个落叶归根的念头,本神立誓,回乡路上绝不滥杀无辜……不知如此,诸君可否成全?”
无人敢答,用佛门话说,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绝不是任何人可以承担的。
毫不夸张的说,一位十三境的修士绝对是统御一洲,可立教称祖的大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山巅之尖的曙光。
到了这等境界的厮杀,已经不能以简单的数量叠加来扭转乾坤了。
换言之,再多的谪仙人联手御敌,也无法抗衡一位“天地证鉴”的神祗。
更何况姜无羡是昔日的魔尊,肉身强横尤胜兵家武夫。
他若回到战国天下,必然会牵扯出无数上古时代的珍宝,或是神兵法器,或是早已失传的种种炁术仙法……
而他作为神祗,可以大大方方的馈赠给自己的子民。
之后的四五十年,战国天下的上五境大妖也许会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届时,人间地狱。
可若是想阻止姜无羡回战国天下,以宋玺等人现在的实力,实在难以抗衡。
两难之境,进退维谷。
姜无羡收起骨剑,步履轻快,他看着脸色铁青的宋玺,然后指了指天上的雷霆云海,问道;“玉清教的道士,应该对本神这门雷法很了解吧,既然清楚,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呢?”
宋玺望着雷霆云海中渐渐成型的凶兽,面露震惊,他压抑情绪,冷声问道;“宋玉书说的,八千年前的那桩祸事,是真的?”
姜无羡笑了笑,轻轻颔首,他双手环胸,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打趣道;“所以我说啊,宋玉书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弟子……”
顿时间,宋玺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他双手抱头,愣愣无言。
暴怒,愧疚,自责感齐齐涌上心头。
原来他画地为牢一甲子,离经叛道,始终不肯回道观的那个理由,那个自以为“君子坦荡,眼见为实”的理由,其实是错的,一开始就是错的,大错特错!
姜无羡见状,轻描淡写的讲述了雷霆云海的来历,他戚戚然道;“此法乃是,雷麒麟。”
他笑容可掬,补充道;“哦,是玉清教正统脉系,延余道观历代掌门不传之法。”
宋玺的道心,裂纹密布,跌境在际。
魏庄暗道不妙,赶忙掠向近乎癫狂的宋玺。
他呢,年纪着实不大,真真三十而立出头,是当之无愧的最年轻的大剑仙,可他不爱思前想后,对于家师训诫传教的一些山巅秘闻他向来充耳不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以对于宋玺提到的“八千年前的祸事”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主心骨“阵眼”的宋玺失去了战力,那就是真的满盘皆输。
阎遂良从皑皑积雪中冲天而出,他也不废话,干脆利落的盘膝打坐,调息真气,固本培元,他是兵家武夫,他可以为了身后的人间,死战到底。
而且,这注定已经是一场无力回天的恶战。
毕竟张玄龄曾在酒桌上,用茶水写下过一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