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用手指轻轻抵住腰间的雪白刀鞘,转身望着苏锦麟,略作思量,饶有兴致的开口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苏锦麟自然不敢真的得罪仙家老祖宗,装作恍然大悟,谦恭道;“在下眼拙,若是冒犯了仙女姐姐,还请见谅。”
少女柳眉轻蹙,心想师父的儿子怎么如此油嘴滑舌,真是子不随母。
她死死压抑住怒意,尽量平缓道;“苏锦麟,你生于夏至,我生于冬尾,别再让我听到你喊我姐姐了,尤其还是仙女姐姐,俗气。”
苏锦麟一听,这还了得,原来少女真的只是少女,不是什么成千上百岁的老婆婆。
他赶忙大步流星的走近少女,围着少女转了一圈,仔细打量。
少女身段修长,肤若凝脂,气质超群,只是站着不动,却犹如一面招魂幡。
少女和颜如玉皆有一股英气,可又大不同。
前者英气勃发,冷峻如山。
后者英姿飒爽,美撼凡尘。
良久,他疑惑道;“既然如此,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少女狠狠瞪了一眼苏锦麟,“你要是再那么轻浮的看着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苏锦麟不以为然的收回视线,嘀嘀咕咕道;“你怎么和颜先生一样,威胁都如出一辙。”
他语重心长道;“姑娘,你这样蛮横,是不会有男孩子会喜欢你的。”
少女紧按雪白刀鞘,索性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若是在她家乡,敢有人如此轻薄她,那就算罪不至死,也活罪难逃,可念在少年身份特殊,她也懒得计较。
事不过三,少年才二。
她冷声道;“小泥鳅,我们走。”
红袍男童早已起身拍去尘土,乖巧的走到少女身后,此时此刻,他正斜斜的露出脑袋,偷偷看着白衣少年。
他奶声奶气道;“余音姐姐,他就是你时常挂念嘴边的苏哥哥吗?其实吧,我觉得他比画上还要俊几分嘞……”
少女破天荒的乱了阵脚,她赶忙伸手捂住男童的嘴巴,淡淡道;“他是我的小书童,脑子进水了,胡说八道呢。”
说罢,少女拽着红袍男童往观瀑台外走去。
说巧不巧的是,有一卷质地极好的丹青画轴从少女袖间滚落出来。
画轴极为袖珍,不过寸许,将将滚落至少年脚底停下。
苏锦麟随手捡起,舒展画轴。
丹青彩绘是一位清秀端庄的少年,栩栩如生。
“嗯?这是我吗。”
少女顿时俏脸桃红,咬牙切齿,狠狠拧了一下红袍男童的耳朵,然后愁上眉梢。
她故作镇定道;“别多想。这丹青是某位长辈交付我的,生怕我来了剑庄,不认识少庄主,无事生非。”
她伸出手,讨要画轴,“毕竟我们山上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加上你们家玉砚山的特殊性,此番剑宗派我来取剑,免不得要和剑庄主人打交道,我拿着你的彩绘肖像,也是迫不得已……”
苏锦麟挑了挑眉,全然不在意少女脸颊绯红,他侧重点在于,“哪个不开眼画的,把我画的那么丑?”
红袍男童哭哭啼啼的忍不住替少女打抱不平,“这是余音姐姐亲自临摹的,我觉得还行……”
少女抚了抚额角,悲愤交加。
“给不给,不给拉倒!”
苏锦麟晃了晃画轴,诧异道;“真是你画的?”
少女深呼吸口气,秀手一招,那卷画轴就从苏锦麟手中挣脱而出。
如蝴蝶寻香,飞回少女袖中。
苏锦麟在画轴脱手时,就已经起身追赶,瞬息之间便至少女身前,离少女不过三尺之距。
他能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
少女面不改色,摘下原本缠绕在手腕上银色小酒壶,小抿一口,转身就走。
忽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香肩上。
“姑娘,既然你临摹我的肖像,那范本呢,谁给你的?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来取剑?”
少女低头看了看那手,白皙修长,指尖莹且直,真真是讨厌的人,连手指都这般生得傲慢。
冷峻如山的少女,终于有些不高兴了。
一番天人交战后,少女不轻不重的拍掉了肩膀上的手。
仍是沉默寡言,就欲离去。
“锦麟哥哥,我们来自剑宗,余音姐姐此番授命,特来剑庄取一柄剑,如果那柄剑认可姐姐,姐姐能取走。”
红袍男童努了努小嘴,“这是剑仙娘娘亲口应承的,她可喜欢余音姐姐了,老说儿媳妇什么的。你可不能太小气哦,余音姐姐为了见你,这几日始终涂抹着口红,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啊!”
少女一记手刀,呼啸成风,狠辣果干,她望着昏厥不醒的男童,自言自语道;“脑子被水泡坏了,先睡会儿,睡醒了可能就好了。”
苏锦麟;“……”
少女转过身,偷偷用袖子往嘴唇上抹了抹,皮笑肉不笑道;“惊蛰以前,我都会住在贵府,来日方长。”
少女双袖负后,竭力掩藏着白袖上的淡淡桃色,她觉得自己狼狈透顶。
她忽然有点责怪自己素来最尊敬的师父。
少女越想越气,对,自己这么狼狈,都拜那个喜欢御剑游历天下的美妇人所赐。
谁教美妇人从小就在她耳边唠叨,她儿子生得如何如何水灵,如何如何讨喜,如何如何聪颖的,还时常打趣道,小音啊,等你长大了就做我儿媳妇吧,我们亲上加亲……
即便少女再不爱听,可耳濡目染久了,而今终于要见到“儿子”本尊的时候,说不好奇,说不忐忑那是假的。
甚至是,少女心如小鹿乱撞。
所以她破天荒的涂抹了口红,画了淡妆。
这要是在她的家乡,得把那些爱慕少女的青彦才俊们活活吓死。
而接下来苏锦麟说的话,就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锦麟的侧重点完全不在少女身上,他伸出手,在红袍男童鼻下探了探。
他看着少女,如释重负的说道;“幸好还有呼吸,我真怕你失手把他打死了,好歹也是条鲜活的生命啊,就是胖了点,但罪不至死。”
少女顿时按住腰间的雪白刀鞘,咬牙切齿。
苏锦麟好死不死的多了一句嘴,“姑娘,你是不是经常家暴小书童啊?你看他脸肿得跟包子似的……”
少女重重跺了跺脚,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本来就胖!苏锦麟,你要是敢再说半个字,我把你嘴巴撕了,然后用绣花针缝好,再撕再缝!”
苏锦麟赶忙捂住嘴巴,却仍是念叨;“其实胖嘟嘟的蛮可爱……”
冷峻如少女,推出雪白刀鞘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