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七,你变了,当年你是那般纯洁,现在居然说出这么阴狠狡诈的话,难不成你已破了处子之身、背了赤子之心,变得和大多数人一样污秽不堪?曾几何时,你率直又帅气,带着樱妹妹去采樱,带着桃妹妹去摘桃,啧啧!真是物是人非呀!”
一个与古扬年纪相仿的男子喋喋不休,此人面庞极为白净,手指纤细得让女子羡慕,鼻挺唇薄、清新俊逸。
一身白衣、一把长箫,本是翩翩公子,不过他此时翘着二郎腿还抖个不停,托着大酒碗不遮不挡咕咕下肚,满满的纨绔模样。
“喂!就说你几句,酒也不给喝了?”
“我这美酒从不与臭嘴,萧笙竹,你再敢提旧事,信不信老木缝上你的嘴!”
“别别别!就老木那张脸,我见到他恨不得把眼睛都缝上!”
见古扬全无笑意,萧笙竹连忙起身,“古老七,你要不干脆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我那天实在是喝的太多太多了,我们怎么就到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你大哥怎么也不来……”
“够了!!”
咔!古扬忽然喝声,萧笙竹立时一愣,“好了好了,我发誓有关旧事从此绝口不提。”
古扬缓缓走到酒柜旁,拿出一个蓝色酒壶,打开塞子放在萧笙竹面前。
鼻子一纵,萧笙竹立时双眼大睁,“错不了错不了!这是西陵少主!这酒怕是一年也就三两壶吧?”
“一壶。”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说吧,喊我来做什么?”萧笙竹抿了一口酒,若非气氛低沉定要畅喝一声。
萧笙竹进入青衿府已有八年,二人每年至多见上三次面,自然知道每次古扬找他绝不是叙旧唠家常。
“老萧,你可听说过烛云画派?”
“听过,此派由来已久,只是最近这个百年声势颓然,大师级的人物难闻一二,你怎么关心起来这个?”
“烛云画派足够古老,一些久远的东西想必有所传承,你在青衿府人脉众多,想办法为我弄到一幅烛云画作。”
岂料萧笙竹一声冷哼,“老哥,且不说我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那可是烛云画作,你买得起吗?”
“这壶西陵少主,售价黄金一百两。”
只听萧笙竹的喉间咕噜一声,瞪大眼睛面庞搐动,仿佛喝下去的是滚滚烫烫的金水。
古扬又道:“此事要快,不可超过一月,不求大师之作,但绝不能是赝品。”
“不,我去卖身,给你大师之作。”
“那你就辛苦一下了。”
……
大雍帝国酒风极盛,因此也产生了一些很有名的酿酒世家,三生酒馆虽也自酿,但与世家远不可比。
三生酒馆最受欢迎的酒有三种,非常烈的醉饮黄龙、有些柔和的梦里烟沙以及后劲极足的古道怒马,这三种酒都要一两白银一壶,一壶酒的价格足够普通人家一个多月的开销,使得此中酒客多为富裕之人。
除此之外,三生酒馆会不定期推出一种供量较少的酒,价格是日常三种的三到五倍不止,比如夜路梨花、七彩罗绮、十里阡陌等等,而西陵少主、紫月东来,一年只会供应两三次,颇为珍贵。
虽然酒价高昂,但这里从不担心客源,从正午到子夜,二十张桌子鲜有空闲。值得一提的是,三生酒馆每张桌子只配两把椅子,而且桌腿椅腿都深入地板下,移动不得。要么一人独饮,要么两人相谈,在酒馆的理念中,三个人并不适合来这里喝酒。
酒可消平日之愁,但解不脱乱世的悲伤,酒馆每日人来人往,往往低语密谈,独饮者很少。
不过,世上总有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比如——
一个角落、一张桌子、一个酒壶、一个斗笠,还有一位蓝衣女子。
每天,在酒馆即将坐满的时候,这位女子就会出现,直到酒馆只剩三五桌的时候,她才会离开。而且,这女子在此一坐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女子来得巧、喝得少,这个角落光线最差,早来的人也不会坐在这里。
古扬虽然为她上了一年酒,但也只是看了一年侧脸和一袭蓝衣,她来的时候戴着一个斗笠,对着墙壁坐下,也从不去柜台结账,只留银两在桌上。
这日酒馆到了打烊的时候,女子并未有离去的意思,古扬只好先行收拾其他酒桌。
“你用梦里烟沙的壶,装着夜路梨花,是不是坏了规矩?”
就在这时,女子忽然开了口,空荡荡的酒馆,古扬不由一诧,此人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话。
同壶异酒,已是快一年的事了。
梦里烟沙是常供酒品,每日可饮,夜路梨花却是偶推酒品,一般半月才有一次。
古扬很早便发现,梦里烟沙虽淡,这女子只喝十之一二,而喝到夜路梨花,便剩下空壶。
女子应该早有此疑,古扬心知今时开口绝非聊酒。
“确实不合规矩,不过让客人满意才是最大的规矩。”
“你倒是会说话,能喝这么久,花的还是梦里烟沙的钱,早该谢谢掌柜,不知要不要补上差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