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完毕,从浴兰斋出来的那一刻,许静辰好似涅槃重生一般,仿佛之前的痛苦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就是耗尽的内力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大病初愈的疲乏劲儿也还没完全消退,得养个十天半月才能继续练剑。
这也不打紧,反正除了练剑,他还有数不过来的事情要做,于是便打消了回流云阁再补一觉的念头,身轻如燕地向无暇殿走去。
还没走到殿门口,便看见茉容孤身一人站在外面,似已等候多时了。
许静辰面色一冷,似没看见一般,径直行至殿内,于书案正中央落座后,方冷声道:“进来吧。”
茉容抿了抿嘴,埋着头走进殿门,微微欠身道:“殿下。”
许静辰并没有再看她,只是低眉翻着案上奏折。
每翻开一本,末尾都多多少少批了几个辰砂色小字。
略显潦草却恰到好处的行楷,不能说可以以假乱真,简直连许静辰见了,都觉得是他自己做梦写下的。
模仿他人笔迹,还能做到速度与质量并存的,恐怕也只有轩大爷了。
许静辰深感欣慰地勾了勾唇角,但听茉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殿下,方才在流云阁,殿下也是在做戏吗?”
茉容终是沉不住气了。
许静辰当即收了笑意,重重合上手中奏折,反问道:
“你说呢?”
被许静辰这一反问,茉容心里更加没底了,纠结半晌后,方咬了咬牙道:“还请殿下明示。”
一声冷哼几不可闻,许静辰似乎真有点动气了:
“倘若本宫不截断你,你是不是就要告诉她,本宫身负隐疾,食饮多忌,无药可医?”
此话一出,茉容当即便傻了眼。
怪不得他狠绝若此,原是她险些铸成大错。
是啊,那清欢是谨王的人,她怎么能叫她照看病中的殿下呢?她怎么能叫她知晓殿下的隐疾呢?
谨王日日恨不得将殿下置于死地,若给他知道了殿下隐疾之事,那殿下岂不是随时会栽在他手里么!
没想到她茉容一向精明,如今竟也被妒火冲昏了头脑。
想到这里,茉容真是追悔莫及,少不得乖乖低头认错:
“是奴婢大意了。”
许静辰长吸了一口气,好像也没有要把她怎么样的意思,而是心平气和地转移了话题道:
“你出去除了找静轩和打凉水,还做什么了?”
顾不上对许静辰的放过感恩戴德,茉容连忙如实回道:
“回殿下的话,奴婢趁着清欢脱不开身,就去暗中查验了一下她的行李。”
许静辰的脸又沉了下来:“查验她的行李?”
茉容见气氛不对,忙自怀中掏出一件物事,上前几步双手奉上:
“是,奴婢在她的行李中,发现了这个,还请殿下过目。”
许静辰并没有抬手接过,只定睛看了一眼:竟是一枚嫩柳色的“遥”字形玉佩。
“遥”字正下方坠着一片拇指尖大小的雪花样白玉,白玉下垂着两个毛茸茸的雪色小绒球,像极了两团柳絮。
“遥”字,雪花,柳絮……
许静辰眼波潋滟,耳畔忽而回荡起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声:
“洛都飞雪遥,柳色抚眉梢。愿此心如絮,暮暮共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