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听到赵旭激昂的话语,双眉紧皱,沉默不语。
京营那些破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他心中如明镜一般清楚。
刚刚继位时,他就有过整治京营的雄心壮志,命当时的兵部尚书沈允城领京营总督衔,着手整顿京营。沈允城作为赵恒的潜邸之臣,能力卓越,不负重托,两年时间内,将京营占役、虚冒、卖闲、包操等诸多弊端尽数拔除。
京营诸军,纪律为之一肃,战力为之一振。
但京营之中,利益盘根错节,沈允城虽快刀斩乱麻,将京营整治一新,但不可避免的侵犯了朝臣勋贵的利益,被其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
大楚文和三年正月初一,赵恒于宣武门上检阅京营兵卒,却不料京营战马受惊,惹出大乱。监察院的言官们找到借口,大肆攻击,面对朝野上下的压力,赵恒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将沈允城撤去京营总督一职,贬谪出京。
沈允城离任之后,京营故态复萌,一日不如一日,成了如今的模样。
当初自己初登基时,国库丰盈,能够大把大把的撒银子,裁撤老弱病残,招募忠勇之士,支持沈卿整顿京营,但这近二十年间,大楚天灾人祸不断,国库入不敷出。
赵旭说的的确不错,可想要整顿京营,没有银子作后盾,怎么整顿?
这孩子虽是好心,但毕竟刚刚回国不久,对于一些事情的认知还是浮于表面。若真让他负责整治京营,那不是在磨砺他,而是在害他!
只是瞬息之间,赵恒心中便有了主意,站住脚步,转过身来,望向赵旭,沉声道:
“老三,这些话,你我父子二人知晓便是。京营一事,事关重大,你年轻尚浅,不知轻重,莫要插手,朕自有主意。”
“父皇,京营积弊日久,其中利益盘根错节,非常人可以将其整顿……”
赵旭话未说完,赵恒猛然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冷声道:
“沈卿当年都办不到的事情,你一黄毛孺子,可敢信口开河?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看着父皇冷峻的侧脸,赵恒将牙一咬,拱手道:
“父皇,京营之中,虚报名额大有人在,再加上其中的老弱病残,真正有战力者不到十之四五。若不整顿,这般空耗钱粮,每多一日,国库便要多支一日的粮饷。实在不行,父皇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精选京营能战敢战之士,另组一营,拱卫神京。”
赵恒闻言,话语陡然转厉。
“张楚,着人送宁王回府!”
说罢,转过身,背对赵旭,显然是动了真怒。
张楚站在不远处,闻言忙提着灯笼小步走到赵旭身旁,低声道:
“三殿下,陛下正在气头上,殿下还是先回府吧。”
看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赵恒,赵旭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拱手道;
“父皇保重身体,儿臣告退。”
张楚见状,将手一挥,两名小太监忙提着灯笼,领着赵恒向着宫外走去。
“陛下,三殿下他走了。”
眼见赵旭消失在道路尽头,张楚走到赵恒身边,低声道。
“唉……”
一声轻叹,赵恒转过身来,好似自言自语般道:
“张楚,你说,这老三,是真想为朕分忧,还是想把手伸进京营去?”
张楚眼皮轻颤,轻声道:
“陛下,三殿下刚刚回京不久,许是见多了齐国军容,又与京营士卒同剿匪患,这,才有感而发吧!”
赵恒沉吟了一下,方才点了点头,道:
“你这老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看来朕是错怪老三了。”
见赵恒将此事轻轻掀过,张楚心中微松一口气,暗道,宁王啊宁王,你那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咱家可没有白收。
赵恒叹道:“老三那孩子的心思,朕还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一个个都想着要做出一些实事来,却丝毫没有考虑过朕的处境。朕若是手中有钱,这京营诸弊岂会拖延到今日?”
说到这里,赵恒的面色已然有些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