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庚午,张让、段珪困迫,遂将帝数十人步出谷门。夜,至小平津,六玺不自随,公卿无得从者,唯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至河上,厉责斩数人。让等惶怖,辞帝曰:臣等死,陛下自爱!遂投河而死。贡扶帝夜步逐萤火而行,数里,得民家以露车载送。辛未,公卿以下与卓共迎帝于北邙阪下。是日,帝还宫,赦天下,改光熹为昭宁,虽失传国玉玺,余玺皆得之。】
——《资治通鉴
大将军何进被杀了,到死都不知道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车骑将军何苗倒是没有和兄长死的那么糊里糊涂。
他之所以被杀,是因为“听说”何进被宦官们困在了宫里,所以提兵来救,结果就一头撞上了董卓。
董卓也是因为在城外看到了南宫起火,才忙不迭提兵入城,乍逢何苗,还以为对方要冲击内宫呢,所以二话没说,当场就毫不客气的把他给宰了。
然后才发现整个南北两宫,似乎都已经成了杀戮场,以至于将整个洛阳城上下,都笼罩上了一层亡魂挽歌的悲凉。
汉室颜面在这一刻,直接荡然无存。
甚至连小皇帝和何太后都给搞丢了。
于是,一番打听之下,董卓就转身再次带兵出了城,然后去了北邙山那边,去迎驾少帝一行。
至于皇城内外乱成了什么样子,又死掉了多少人,那就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了。
上午,少帝刘辩在卢植、闵贡、董卓、丁原的护送下,终于安全回到了宫内。
中午的时候,何太后也得以回转。
南北宫再次复归安宁。
不过,一夜泣血之后,虽然已经上上下下都彻底清洗干净了,但是,空气中久久遗留的血腥之气,以及到处弥漫的心有余悸,可不会一朝散尽。
因为这一场杀戮,宫内宦官被杀者,多达两千余人。
赵忠、段珪当场被杀,张让投河自尽,侥幸活下来的夏恽、孙璋、郭胜、毕岚、宋典、张恭、韩悝等人,也都被送进了大牢。
整个洛阳城内外,一时之间到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宦官一系势力,终于被屠戮殆尽。
少帝刘辩与何太后受到惊扰,没有第一时间过问朝政,只是匆匆任命了丁原为执金吾,剩下的事情,就随手交给了袁隗和卢植。
士人尽皆欢欣鼓舞,就差大摆筵席、直接欢聚庆功了。
当然了,这种事儿毕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且这会儿,也确实不是兴高采烈、载歌载舞的时候。
所以,大家也只能在心里欢喜一下,然后强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投入到恢复正常秩序的琐事中。
……
西园大营。
董卓还是一副披盔戴甲的装扮,刚毅中略带戾气的脸庞上,满是桀骜粗犷的不羁。
这会儿的他,还不是那个后来脑满肠肥,被酒色奢靡腐蚀,而搞垮了身体和意志的软蛋。
不但眼神有光,语气也铿锵有力,“文优,接下来又该如何去做?”
下首的中年文士李儒从容一笑,“大将军和车骑将军一死,控制南北两军大营,就成了主公首先要解决的事情,我等当早做谋算。”
董卓眼睛一眯,“何进何苗虽然死了,但是不要忘了,还有一个骠骑将军董重呢。”
李儒嘴角轻挑。
一脸的自信,“董重这次和袁绍、袁术等人不顾皇家颜面,肆无忌惮血洗皇宫,差点儿逼的少帝和太后流失于城外,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收敛两军大营?”
董卓脸露喜色,“丁建阳呢,他这次带来的兵马,可不比我们少吧。”
李儒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他现在身兼执金吾之职,理清近卫才是眼下大事,所以对于两军大营,反应肯定会迟钝不少,只要主公抢到了先手,估计他也就只能干瞪眼了。”
董卓咧嘴一笑,又问道,“只是我们这次只有五千骑兵,凭此掌控两军大营,恐怕也是力有未逮吧?”
他麾下兵马不下数万,但大部分,现在都在长安那边,由李傕、郭汜和牛辅统领。
即使牛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但毕竟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李儒却自得一笑,“主公只需要让这五千兵马晚上悄然出城,待明日,再浩浩荡荡进一次城,然后再于晚上不动声色的出城,如此反复几次,谁还摸得清主公的真实兵力?
“等整顿好了南北两军大营,收为己用,到时候就算被人识破了,主公也已经兵权在手,又有谁能说得出半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