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子女本不能自己谋划婚姻之事,何况她还是堂堂一国的公主,举动更不能自专自由。可她是太平公主,是天后武则天之女,又岂是那些胸无点墨,软弱可欺的寻常女子,无论如何,她定要依照自己的心愿,嫁得如意郎君!
年初三月上巳节,她在曲江宴上见到刚从房州入京,加封散骑常侍的表兄薛绍,他在宴会上用尺八吹奏的一曲《梅花三弄清幽空灵,艳惊四座,胜过长安城中无数浮夸狂浪的纨绔子弟。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便被他潇洒飘逸,高标朗秀的风姿气质所深深吸引,认定他便是自己要托付终身之人。宴会后,两人在曲江池边小坐闲谈了片刻,约定日后在太平观中再次相会,一起谈玄论道。谁知那夜之后,太平观便被武后增派了几名侍卫,名为守护她的安全,实则限制她的一举一动。更令人心焦的是,薛绍也从此了无音讯,未曾赴约。
芙蓉青春好年华,日日随风逐流水。坐困愁城的她在日夜煎熬中为自己的未来思索着对策,她该如何向父母传达自己盼嫁的心意,又该如何才能嫁给朝思暮想之人?
赛场上响起激烈的鼓声,唤回了她的神思。只见薛家连下三名球手,连薛家二公子也因体力不支而下场,如今只剩六人苦苦支撑着,在武家强盛的气势下节节败退,眼看就要一败涂地。就在此时,一个英姿勃发的身影骑着骏马一跃而上,引来众人高声喝彩。太平公主双目一亮,心脏狂跳起来,上场的正是她朝思暮想之人!
“快!”她对丹砂吩咐道,“命那两个男缝工换上薛家的球装,上场助阵!”
“什么?”丹砂以为自己听错了,“缝、缝工怎么能行……”
太平公主竖起柳眉,语气不容拂逆:“本宫说行就行!”
丹砂还要说话,荼白对她暗使眼色,两人一起答应着退下。刚走了几步,太平公主道:“等等,告诉他们,一定要看清楚了!”
“是,”两人迷茫地对视一眼,丹砂嘀咕道:“看清楚什么?”
荼白道:“谁知道,咱家公主如今还喜欢打起哑谜来。”
“真是荒唐,叫缝工上场打马球,不是帮倒忙么?”
“想必她自有道理,你我听命便是。”
“也只有如此了。”
士袗正与锦华两人窃窃私语,被丹砂上前打断道:“公主有命,换上薛家球装,上场助阵!”
“让你去打球?”锦华担忧地看着他。
“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还有,公主吩咐你二人‘一定要看清楚了’。”荼白对高士袗和赵缝工交代道。
赵缝工一脸不解,也不敢细问。高士袗却点点头,一副心中有数之态随丹砂而去。
不多时,两人换了衣裳,策马跃上球场。薛绍见二人上来,神色一惊,得知是太平公主派来的援手,这才颔首一笑,命他二人跟在自己身侧,帮他传球侧应。赵缝工想必是根本不会打球,在马上胡乱挥舞着球仗,有两次险些绊倒薛绍胯下的白马,搅闹的场上一片混乱,惹得观赛的众人哄笑不止。薛绍倒也不恼,也不斥退于他,仍然让他在自己身边举着球仗,阻挡武家的侧袭。另一边,高士袗却并不着力于打球,只是跟随在薛绍左右,一边随手传球,一边留心观察着。
太平公主远远看着,心中焦急,却突然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忘了说明白让缝工们看清楚什么,不由一阵懊恼,坐立难安。
赛场上,武承嗣见薛绍身边屡屡出现疏漏,便亲自率领两位球手上前袭击抢球。若是薛绍一人,尚能灵活应对,可惜此时有个赵缝工在一旁没头苍蝇似的胡冲乱窜,完全打乱了他的阵脚,渐渐地被武家人围在其中,分身乏术。
武承嗣见薛绍渐露疲态,向身旁两名球手暗使眼色,两人驱马上前,一边假装着用球仗抢球,一边在薛绍马蹄下暗使手脚,想让他胯下之马受惊跳跃,将他甩下马来。此前他们已经用此法对付了薛家三名球手,就连薛二公子也是如此被弄得筋疲力尽,下场而去。
此时球从薛绍马前滚过,武承嗣令球手暗做手脚,球仗从薛绍马股上扫过,骏马受惊,长嘶一声,腾空跃起。薛绍正准备击球,却被失控的马狠狠一甩,身子离开马鞍,向后仰倒下来。
他身侧的赵缝工大惊,想要伸手去扶住他,却一个不慎,“刺啦”一声将他的缺胯kuà衫撕破了一个大口子,薛绍被他这么一扯,身体更加不稳,眼看就要坠落马下!
远处观礼台上的太平公主看到如此惊险的一幕,惊叫一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