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张昭在嘴里轻轻吟唱了一句,不过如果岑嘉州不是去的轮台,而是到祁连山走一趟的话,他就会发现,这里六月份都有可能大雪纷飞的。
现在是九月份,沙州的寿昌和敦煌还能只穿个缺胯衫就可以过活的时候,这祁连山脚已经寒风呼啸了。
张昭穿着一件麻布长袍,这种长袍是用两层麻布缝起来的,里面再加装碎麻布、丝绵、蚕茧、木棉絮、芦苇絮、动物毛发等杂七杂八玩意,最后压实。
这就是唐代普通百姓冬季抵抗严寒的服装了,说实话吧,挺不保暖的。
要把这些玩意压实,非常考验手艺,经常是有人做的勉强能保住暖,有人做的能把人冻死。
而就算是做的好的,也经常会出现某个地方少一块填料的情况,冷风一吹,冻得人只打摆子。
同时为了加强效果,还需要在胸前、腰部和两腿的大小腿用绳索系上,既难看又麻烦。
不过就是这种九月就受冷风吹的情况下,张昭找到了他第一个可以开的金手指。
棉花!
能想到棉花,这还跟他的经历有关,张昭穿越前虽然是西安人,但因为祖父的原因,却出生于在后世共和国的渝东南,上大学后才举家搬回陕西。
渝东南属于比较贫困的地区,小时候棉衣基本都是家里人做的,母亲是个***妇女,当民办教师之余还擅长轧棉织布,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棉花匠。
由于小时候经常因为父亲是棉花匠而被同学取笑,曾经在很大的一段时间内,他听到弹棉花咯!弹棉花哟!的喊声,就会产生ptsd,具体表现为心里发虚,浑身不适,尴尬直扭手指等。
所以棉花和弹棉花,那是贯穿了他整个童年的,父亲有段时间甚至还希望张昭能继承这份手艺,吓得他赶紧勤学苦读,一举考上了省城的重点高中,才让父亲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虽说如此,但由于家庭的影响,十几年的耳读目染,张昭还是懂一些轧棉,弹棉花技术的。
轧棉技术和弹棉花在后世共和国似乎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职业,但在唐代,妥妥的高精尖科技好吗?
“二郎君,上面就是葛咄的大寨,寨中大多是葛咄的亲族!”
琼热多金指着一条隐藏在山间的小路说道,话说这葛咄的大寨还真是特别隐蔽,难怪沙州游奕军和衙兵找不到。
要到这个隐藏在祁连山延绵大山中的山寨,竟然要先经过一块直径超过一公里的荒漠戈壁。
出了戈壁之后,四周景色都差不多,琼热多金和白从信都是靠着地上摆放的小石堆来确认方向的,不知道这些小石堆说代表信息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
既然是去阴人,那么人就不能带的太多,太多了肯定会引起怀疑。
因此齐瞎虎和张忠等人带着五六十人在五六里外等候,等到山寨放出狼烟之后才会前。
而张昭身边,就只带了阴鹞子以及两个齐瞎虎手下的箭术不错的丁壮,再加上白从信,琼热多金和几个回鹘人。
“寨中有多少能打的?从这里进入大寨还有多远?”
张昭今天没有穿自己的明光铠,因为太显眼也太重了,他现在穿着的是一件只有上半身的吐蕃扎甲,外面再套着麻布长袍,这样防御力还不错,也不显眼。
“没多少能打的,葛咄对外号称五百兄弟,但实际上能打的也就一百多人,大部分都已经归顺二郎君了,这其余的说是手下弟兄,但实际都是葛咄的农奴!”
白从信低声对张昭说道,脸色略有些尴尬,现在双方还是处在刚投靠的阶段,他不是太信任张昭,张昭也肯定不会也太信任他。
“你与葛咄,都是白氏王族出身,这山寨中,可还有你的亲族?”
白从信摇了摇头,“仆是昌化郡王的子孙,葛咄则是郡王兄长的子孙,两百年前或许是一家,但现在,哪还算是甚亲族,仆父母早亡尚未娶妻,唯一一个弟弟,也早就死在跟璨微人的战斗中了。”
张昭又把目光看向了琼热多金,这也是他要把两人带在身边的原因,这两没时间串供,只要他不停的提问,但凡有人敢乱说,必定会被发现端倪。
“葛咄不舍得财货,不愿意将仆的家人养在山寨中,所以仆也没什么亲族在山寨。
不过葛咄三子皆已成年,颇有勇力,仆可先把他们诱过来,郎君暴起杀之,除掉这三人,这寨子就是郎君的了。”
。。。。
穿过一条又一条小道,骗过一个又一个暗哨,一个粗陋的山寨出现在了张昭眼前。
说是寨子,实际上非常粗陋,寨子的位置在一块背风的高山草原上,零星的牦牛和一群长毛山羊就在寨子周围晃荡,穿着破烂皮袍的牧民有些敬畏的匍匐在路边,不敢抬头看上山的几人。
张昭也终于知道白从信为什么说这山寨里的人都是葛咄的牧奴了,因为要真是葛咄手下的马贼,绝不至于穿的如此破烂,看向白从信几人的眼神也不会这么畏惧。
‘库叽!’张昭踩到了一团软趴趴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他妈的一坨半干的牛粪!
这破山寨就跟一个大型垃圾堆一样,葛咄这狗东西也不知道打理打理。
“白马儿,我哥哥呢?不是说有漂亮的汉女吗?怎么没见着?”
张昭还没来得及弄掉鞋子上的牛粪,一个外穿雪豹皮,脖子上围着藏狐皮围脖的大胖子,咚咚的从山寨正中的一间大石楼处跑了下来。
大胖子一边肆无忌惮的喊着白从信的诨号,一边在往后边不停的打量着。
这里的哥哥可不是兄长的意思,而是指父亲,唐代父亲和兄长都可以称哥哥,算是一种尊称而不是特定称呼。
“汉女正在山下背着细緤布,那几个细皮嫩肉的都给大郎留着呢,达干也为二郎和三郎带了些好物件,大郎让他们都出来,咱们一起下山去迎一迎达干吧!”
琼热多金把腰一弯,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看着眼前的胖子,就像是一个管家一样,这套动作极为熟练,看起来是天长日久练成的。
“狗奴!汉女既然来了,你也不赶紧带一个上山,还要某自己去接,要是那些汉女都跟你妹子一样黑,某就把你妹子赏给某的马夫!”
张昭低着头嘴角扯了扯,他明显看见了琼热多金低垂的手猛地捏了一下衣角。
这助攻还真是到位啊!本来张昭还有些担心白从信和琼热多金的投靠之心不坚决,现在看来是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