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彪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在林冲对面坐下,继续说道:“我叫祝彪,这间酒肆是我家的产业。”
“不曾想竟是山东豪侠,泰山君祝彪公子当面。”林冲嗖的站起身,一步跨出,作势便要下拜。
祝彪同样起身,托住林冲的双臂,笑道:“江湖虚名而已,林教头无需如此,今夜来此,却有些事情要问教头,稍后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教头海涵。”
林冲微微一怔,望着眼前始终面带微笑的男子,眉头微皱,心中带着疑惑,在祝彪的示意下,重新落座。
“祝公子有问但说不妨,林冲知无不言。”林冲心中带着警惕,面带局促的沉声道。
“林教头可是自沧州来,要上梁山?”祝彪问道。
林冲眉头顷刻间收紧,片刻后又面色无奈的松弛下来,对方今夜来此,显然是有目的的,知晓自己的行踪并不奇怪,回道:“是。”
“林教头可知梁山泊如今当家做主的是谁?”
“某听柴大官人言起过,梁山如今的大当家乃当年他支助过的一位落第秀才,唤作白衣秀士——王伦。”
“那林教头可知王伦其人如何?”
“尚不知晓。”
祝彪哂然一笑,面露嘲讽的说道:“王伦此人虽为一寨之主,但却气量狭小,但凡比其本事高强之人,都是上不得梁山的。以教头之本领,到了梁山无非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灰头土脸的下山,二便是杀了王伦,取其而代之。”
“两者取其一,林教头作何选择?”
林冲眉头紧皱,他不怀疑祝彪话的真实性,以对方如今的名望,没必要诓骗自己。
“非选不可吗?”
祝彪微微一笑,不作回答,继而说道:“就算是王伦转了性子,留下了教头,委以重用,林教头便甘心从此以往,一辈子做贼?”
“林冲沦落至此,哪还敢有其他的念想,又哪来的其他出路。”
林冲喟然一叹,仿佛精气神全在这一叹中耗尽,虎目含泪,心有不甘。
“路在人的心中,路亦在人的脚下。”
祝彪转而面色一沉,“林教头,家姐让我代她问你一句话,林冲,你还是个男人吗?”
林冲神色一变,面容难堪,只感觉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直冲脑门,阴恻恻的问道:“敢问公子令姐是谁?为何如此羞辱于林冲。”
“家姐张贞娘,东京汴梁人士,林教头可还认得。”
祝彪凝视着林冲,面沉如水,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林冲猛然间站立起来,身躯止不住的颤抖,死死的盯住面前的祝彪,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片刻后,似被人抽光了全身的筋骨,颓然得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的念道。
“贞娘…她还好吗…”
......
祝彪朝着柜台处看了一眼,时迁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将林冲从地上扶了起来。
酒肆外北风呼啸,夹杂着鹅毛般的大雪拍打着窗户,只弄得嘎吱作响。寒气顺着窗户间的缝隙渗进屋内。
夜,越发的静了起来。
林冲双眼失神,豆大的的泪珠潸然而下,自听到张贞娘三个字之后,一直以来支撑着这八尺大汉胸中的那口气,仿佛泄了出来。
英雄末路,肝肠寸断,多少次午夜梦回,让其惊醒过来的便是张贞娘这个名字。
祝彪静静的等着林冲回神,也不催他,只沽了一碗酒递到桌前,叹道:“既是这般难受,当初林教头又何苦写下那封休书,只弄得家姐终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林冲闻言,更是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喘不过气来。
“林教头,这世道艰难,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活着,如你这般的人不在少数,切莫自怨自艾。”
祝彪自饮了一碗酒,站起身来说道:“家姐如今就在庄内,是跟我回祝家庄,还是上梁山,林教头自己思量一番,祝某在门外等你回复。”
说罢便领着时迁一起朝门外走去,厚重的门帘闭合之间,酒肆内灌进一股刺骨的寒风,昏暗的烛火摇摆不定。
空空荡荡的酒肆之内,只剩下这位曾经威名赫赫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埋着头,心中举棋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