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皇帝,你有法子吗?”
“您太高看奴婢了。”,宫仆低下头,作揖准备退出房间。
姜仿佛被抽掉魂魄般,整个人瘫软在地,那种失望与绝望伴随泪水肆意流淌。
“不过,……”,宫仆稍稍顿了顿,转身又看向姜。“我知宫中有位老嬷嬷,原是钥城人士。或许可以帮上忙。”
姜用尽全力在地上深深叩拜,宫仆慌了神,忙将她扶起。
“再怎么说您也是公主贵女。”,宫仆帮姜理了理裙摆。“我曾受过老嬷嬷的帮助,我的妻子便是钥城人。”
姜擦着泪水,再次谢过宫仆。
“可是。”,宫仆有些为难的望向姜,“你是否能见到皇帝,那奴婢就不知了。”
“我自己会小心。还请不要把这件事告知小妹,小妹她……”
“我也要去。”,我从帷帐后面坚定地站了出来。
“我不要和你分开。”,我擦着泪说。
夜间,我和姜把房间的天窗撑开,看着群星耀眼,仿佛就在眼前。如果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已经消失的话,这将是一个美妙且平常的夜晚。
“他们,还活着吗。”,我对着暗蓝的天空发问。
身旁是一片沉默,良久才幽幽地回应。
“我也不知道。“
星光点点映在姜的眸子里,盛着一汪眼泪,仿佛银河。我感觉自己失去了痛觉,对于一个国破家亡,父母生死未卜的人来说,我现在就该痛苦流涕,咒骂叛徒,然后取上一把尖刀,去杀了东周皇帝刺。可我此刻却小心地躲在姜的臂弯里,多希望今天没有听见宫仆的那些话,多希望这就是我和姜等待进宫的一个平常夜晚。我不想面对这国仇家恨的可怕时刻,我害怕。我不知道姜去见刺,是想告诉他真相,还是想报仇,此刻的她仿佛老了百岁,如同一个耄耋老人,惆望远方。
我们将宫女的衣服穿戴整齐,姜还伸手帮我整理了那朵小小的云髻。
“看我,像不像琉鸳?”,琉鸳曾是姜的贴身侍婢,我想打趣着让姜能有些微笑,可她只是忧愁地摸了摸我的脸,没有说话。
老嬷嬷小心地推开房门,探进头,查看我们是否换好了衣服。后来,在她和姜的交流中我得知,她原是荆骊十四世皇后的教习使者,随金织贡品一同被送到东周,一直以来,担任宫中荆骊侍婢们的教养史官,听她用家乡的声音与我们交谈,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回到了钥城。此时的姜牵着我,我多希望我们不是去见皇帝刺,而是去见父皇智。嬷嬷将东周朝堂之中,参奏荆骊蔑视王权的事告知了我们,姜的眼泪不断落下,捏紧拳头轻声喊着,“为什么没有人告诉皇帝,我们就是贡品,我们按照时间出发了,没有蔑视王权。”
我们随着嬷嬷进入溯城王宫庆典大殿,两旁是漆黑高耸的宫墙,来往忙碌的宫仆们虽穿红着绿,却仿佛被这压抑的环境褪成黑白,让人辨不出颜色。这是我和姜第一次进入溯城的王宫,只觉得,与钥城能够看到广阔蓝天的宫墙大不一样。等进入庆典正殿,模样似乎有些不同,这里异常华丽,宫殿的石柱上雕刻着蛇形花纹,蛇鳞散发着璀璨的光彩,仔细看才发现,那是由鳞片状的宝石装饰而成,红色的绸缎从空中落下,在风中轻轻摆动,正殿前方的高台上,有一把威严的王座,坐在那个位置的人,一定就是皇帝刺。
此时庆典还未开始,宫人们忙忙碌碌地将果品酒水摆放在每一张矮桌的案台上。我们随嬷嬷来到离王座较近的一张案台,“你们就在这里服侍,无论是谁坐下,他的酒杯空了就倒酒,果品没了就补上……。”,嬷嬷不放心地唠叨着。
“感谢嬷嬷……。”,姜有些哽咽,我便握紧了她的手。
“别言谢,这是咱们钥城的事,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万事还要靠公主自己。”
宫外欢庆的喧闹冲破天际,沉浸在这份热闹下的我们却弱小的像蚂蚁。很多年以后,我才真的感觉,那时候的我们不但弱小,把问题也想得太简单。还以为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已成定局的王朝。如果那时我们能再聪明一点,也许姜就不会死。
直到姜离去,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再无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