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城的夜晚没有风,也依旧凉爽。
城内的一片空地里,层层围着几十个身穿藤叶服的士兵。现在是休息时间,士兵们不再像白日一般庄严肃穆,反而轻松激动地向空地中间望去。
几十盏夜光珠小灯散出黄色的光晕,映照在中间两人赤臂上的汗珠,闪闪发亮。
一位虎背熊腰、肤色黝黑,颈间深色的月牙形图案显示出他奴隶的身份。
另一位却是个留着长发的英俊青年,干净白皙的面庞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的长发被细致地编成辫子,缠绕盘踞在头顶,又用一只长簪固定,看起来文质彬彬,眼中冰冷威严的神情,却让任何一个士兵都不敢与他直视。
月鹿,母亲是辞家的少家主,父亲是羽家家主的长子,他是整个珀璎血统最高贵的贵族少郎,是最年轻的中将,是率领御森军连剿三窝头匪的南桑护城符。
此刻却和一个奴隶相对而站。
“邦——”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位女子手持木锤,敲击了一下空地上架起的一只巨大铜锣。
与他对峙的男奴犹豫了一下,突然大吼一声,向青年扑过去。月鹿不甘示弱,侧身躲闪,迅速避开对方沙包大的拳头,向对方的脚踝袭击过去。男奴果然被绊到,但是他反应迅速,另一只脚抬起反击,月鹿只好放手躲避,跃到几步之外,两人再次对峙起来。
围观的士兵议论的声音逐渐变弱,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对决。
“那奴隶不会真的要赢了中将吧!”越来越多的士兵暗暗担忧起来。“中将可是连续两年都是武斗会的冠军!”
中间二人却打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两人都已满头灰尘,身上也布满擦伤和淤青。
持木锤的女子也从最初的漠然渐渐变得担忧起来。她名唤茶韵,比月鹿年长几岁,出自月鹿的父族羽家的旁支。自月鹿少时,她便被安排在他身边以表姑的身份照顾他,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月鹿在余时斗武中如此狼狈。此刻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为辞家长孙,可是要保持尊贵形象的啊!
可是现在的月鹿,正和一个奴隶扭打在一起,头发散乱,身上原本干净的衣服也变得肮脏甚至破裂开来。茶韵正忧心着,那边男奴忽然伸手向月鹿的头发一扯,月鹿的辫子轻松地被他扯开,长发散落,男奴双掌抓着长发向另一个方向猛然拽去,月鹿吃痛地被拖拽着,难以反抗。
“邦——”茶韵赶紧敲着终止锣,然后冲到月鹿身边,为他检查伤势。见月鹿头上好几处长发都已被扯断甚至扯得头皮都发红,她气愤地冲着男奴大喝着:“大胆奴隶!”
刚刚还凶狠着的大汉,被这一喝吓得发愣,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竟然伤了贵族,几缕棕色长发从他哆嗦的手中飘落。他“噗通”一声跪下,磕着头嘴里直呼:“是中将让奴拼命的!奴不是故意的!饶了奴吧!饶了奴吧!”
茶韵还要呵斥几句,一旁揉着头的月鹿却向她怒道:“住口!”他转身对着所有的士兵,凌乱的长发和满是污渍的面庞掩饰不住威严的气势。
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士兵,在看得几个士兵心虚得低头后,他开口道:“按照余时斗武的规矩,赢过我的人我会赏赐他三斤粟米,看来这赏赐是太低了,到现在竟然只有这一个奴隶获胜。”
他一步一步地在场地中踏着,那沾满土灰的靴子敲击在地面上,在士兵的静谧中,显得格外响亮。
上个月他定下了这个余时斗武的规矩,希望借此机会选拔人才、让御森军强健体魄,为此他还自掏腰包,设立了这个奖励。在珀璎岛,三斤粟米可是价值不菲,起初他以为会有无数人争相报名,毕竟大部分士兵出身平民,家境一般,这三斤粟米可以为他们的家庭生活水平带来不少提高。
可是没想到,至今一个月过去了,竟然一个敢赢他的都没有。最初他真的以为是自己能力较高导致,后来才发现这些士兵竟然是故意输给他的。
原因很简单,他是贵族,没有平民敢惹贵族,今天或许会为赢到三斤粟米而欢呼喝彩,可是明天呢?谁能保证贵族不会因为他们以下犯上而记仇,纵然知道这个月鹿中将向来不计较身份,但是随他一起来的其他贵族,尤其是那个护侄心切的茶韵,谁能保证这些人也能怀揣一颗掘才之心,不会暗地里对他们甚至他们的家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