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宋媛蹲下来摸小熊猫。

小熊猫没有躲，低着头任金宋媛摸。

金宋媛转过头开心地看着我。

小熊猫也摸了摸金宋媛的红头发。

游客们纷纷赶紧拍照，拍下难得的近距离小熊猫照片。

小熊猫和金宋媛互相摸了一会儿，金宋媛挥手和小熊猫告别。

小熊猫穿过大家脚下的路，跑走了，去到了林子里。

游客又是一片惊呼。

“我刚才摸到它了！”金宋媛跳着脚跟我说。

“额！什么感觉？”我问金宋媛。

金宋媛说：“天啊！我都没来得及感觉！只剩下惊讶了！不可思议！我摸到了小熊猫！”

“我晕你啊，没来得及感觉是什么情况。”我说。

金宋媛闭着眼睛说：“确实想不起来。”

金宋媛继续说：“刚才太惊讶了，没想到它不会躲开。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是啊。走吧。我们去看小熊猫，就是熊猫小时候。”我说。

“好的好的！我们快走。”金宋媛说。

我们一路来到了太阳产房，看大熊猫小时候。

可惜太阳产房今天出来的小熊猫不多，而且都慵懒地趴在树上睡觉觉。

我不想看，可是金宋媛看痴了。

我叫了金宋媛好几声，她才依依不舍地跟我走。

我们顺着指示牌来到了网上超级红的月亮产房。

一到月亮产房我们就惊呆了，月亮产房的院子里满是熊猫仔仔。

我认真数了三遍，不可思议，一共有7只小熊猫！

我感觉金宋媛快要疯了，她准备爬过木栏去抱小熊猫。

红袖章的大叔呵止了三次，金宋媛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木栏这一边。

我们就趴在木栏边看。

“我好羡慕小熊猫啊。”金宋媛痴痴看着小熊猫说。

“为什么？不想做人了吗？”我问金宋媛。

“什么不想做人了！你才不是人！”金宋媛气呼呼地说。

“哈哈，那是为什么羡慕熊猫？”我问金宋媛。

金宋媛说：“熊猫这么乖，你看它们有的在树上睡觉，有的在木台子上睡觉，有的在吃竹子，那么津津有味，有的在打闹，有的在跑来跑去，有的在打滚，全都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无忧无虑的样子，能不羡慕吗？你看它们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就是在炫耀它们的无忧无虑。电臀小熊猫，真是气死人！”

我看着天说：“它们，毕竟是国宝啊，天生的，与生俱来的，天宠，没有办法的。”

金宋媛说：“嗯！天宠的，是没有办法。就像，就像。你们中国，上苍给了你们黄河长江，给了你们珠穆朗玛峰，给了你们草原，给了你们宝岛，给了你们平原，给了你们丘陵，给了你们盆地，给了你们丰富的矿藏，给了你们优质的海港，给了你们千里江山。上苍给了我们朝鲜什么？什么都没给。你们是天宠，我们是天看都不看。”

我想了想说：“我大概知道你这样外派出来的朝鲜姑娘的压力，但是你应该快乐，不该想这么多，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而且，我们中国拥有的一切也不是白来的啊，有过流血，有过牺牲，有过大英雄，有过浴血奋战，有过全民族的同仇敌忾，有过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有过大刀阔斧的改革，有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才有了今天。我相信，朝鲜的现状不是永远的，朝鲜也会发展起来，会成为发达国家，会成为了不起的优秀国家。在你的身上，我看到朝鲜人的优秀品质，我相信有你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朝鲜一定会崛起，但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这是整个朝鲜民族的责任，你一个人也担不起，你不必多虑，历史自会向前。”

“你看那四只熊猫在打架，哈哈！”金宋媛没有回我的话，看着小熊猫对我说。

四只小熊猫在木台子上扭打作一团，然后纷纷摔下了木台子，然后都懵了，坐在草地上出神。

游客们看到这一幕，乐不可支，传出一阵笑声。

四点左右，我跑到观景台听风声，金宋媛还在月亮产房看熊猫。

风吹动我的头发和衣服，感觉自己可以飞起来。

我依靠着石头墙，感受着这一刻。对我而言，这是在大熊猫繁殖基地，最美好的一刻。

远处是青山连绵，脚下是竹林，山林，我站在山峦之上，听风浅吟低唱，抚摸我的脸，梳理我的头发，捏我的手，轻吻我的唇还有我的睫毛。

我靠在石墙上，不想起来。

金宋媛来电话了，唤我回月亮产房了。

我走回月亮产房。

工作人员准备给熊猫崽崽们喂盆盆奶了。

工作人员爬到木台子上，敲着铁盆子唤着熊猫崽崽们，熊猫仔仔们跑过去抱住工作人员的大腿。

一些董事的熊猫仔仔跑到木台子上，一人一盆，埋头喝了起来，几只不懂事的，还在睡觉。

工作人员抱着那些睡觉的熊猫仔仔到了木台上。

熊猫崽崽们排成一排喝盆盆奶。激萌！

金宋媛在吞口水。

看完熊猫喝奶，我们准备下山。

下山的路上，我们看见工作人员在引诱那些有轻功的熊猫从树上飞下来，大声唤着它们。

可惜它们一动不动，看不到它们飞下来了。

我们下到半山腰，看见一只孔雀在天上飞。

“啊！飞在天上的孔雀。”金宋媛大声喊着。

孔雀叫了几声作为回应。

孔雀落在了路上，似乎一点也不怕人。

有人聚拢了拍照，它也不躲。

我看着孔雀说：“多骄傲的一只孔雀啊，也不怕人，也没有笼子，还可以在天上飞，自由自在，这种幸福，比国宝们无忧无虑的幸福更真实吧！”

“哪里自由了呢？”金宋媛不解的问。

“没有笼子，在天空翱翔，随意地落在路边，任由他人看，不管不顾，这么自我，不自由吗？”我对金宋媛说。

“没有笼子？你只是没看见笼子而已。”金宋媛说。

“哪里有笼子呢？你看它飞在天上，飞到房顶上，停在路边，走在林子里，现在又飞去了湖边，全凭着自己的意志。”我不解的说。

“你说它为什么可以自由自在地飞？”金宋媛问我。

“啊？”我很惊讶，一时答不上来。

“它可以自由在在地飞，是因为它是不自由的。笼子啊，不是铁笼子，是这座公园，之所以它可以自由自在的飞，是因为它不会飞出这座公园，这座公园就是它的笼子，只不过笼子大一些而已。工作人员任它飞，是因为工作人员知道，这只孔雀飞不出这座公园，也不敢飞出这座公园。自由自在是假象，天高任鸟飞是假象，被限制，才是飞翔的孔雀的真相，你听它的叫声，真的自由吗？那是孤独的呐喊。”金宋媛看着天上的孔雀说。

我觉得金宋媛说的有道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走着走着，到了湖边。

我把相机放在垃圾桶上，做了定时拍照，我和金宋媛并排站在湖边，有了第一张合影。

一片清澈的湖水，一片青绿色的树，一簇簇莲花，一丛丛芦苇，一块块湖石，一只向东南飞去的孔雀，一个我，一位金宋媛。

天上是太阳的余晖，撒在含苞待放的莲花上，云儿飘来，为莲花遮住了多余的热。

我们朝园外走去，准备离开大熊猫繁殖基地。

我一边走，一边想起金宋媛说的话，我忽然想到：

其实生活中的许多人，许多的自由自在都是假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些嚷着我要这样，我要那样的人，最后都付出了代价，没有什么随心所欲是没有代价的，没有什么自由是没有代价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牢笼，这个无形的牢笼就是自由的边界，有些人的边界大，有些人的边际小，但是总归有东西被束缚，总归有顾虑在左右行动，所谓自由，是带着脚链在起舞，给自己看。

那些透支身体熬夜的人，那些透支金钱消费的人，那些透支未来去放纵的人，那些透支感情去玩乐的人，那些透支青春去放纵的人，总归有一天，他们会在自由自在飞行时，撞到那个无形的牢笼，然后再猛然发现，无形的牢笼变清晰了，变成了可以看见的样子，那个牢笼，是长期居住的病房，是恶性循环的欠款，是看不到希望的绝望，是无人怜惜的孤独，是自暴自弃的悔恨。

自由让牢笼变小，自律却可以让牢笼变宽。老虎的笼子小，因为它是自我放纵的，太危险了；孔雀的牢笼大，因为它是自我克制的，它不会飞出园子。人也是这样吧。只有真正自律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自由和放纵从来都不可以划等号，自由是不断的拓展人生的边界，这需要努力，需要克制；放纵是不顾一切的挥霍，最终人生越过越小，人生的边界越来越小，这需要仅仅是放弃，是堕落。无数人把放纵标榜成自由，然后骗人说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其实不过是在逃避应该面对的人生，最后落魄，还欺骗着自己；有些人从不追求自由，自律地活着，按部就班地活着，被放纵的人耻笑，但最终笑人着被人笑，自律者得自由。

先自制者得自由，先自由者终被制。欲求自由者，必先自律；不求自律者，必无自由。

我们坐车去地铁站，又是熊猫专列，真幸运！

在车上，我们太累了，靠着椅子就睡着了。

梦里面，我们梦见地铁列车变成了一只熊猫，我们在熊猫肚子里坐着，吃着竹子。熊猫列车在地下轨道飞奔，一路上长满了竹子和鲜花。

地铁到了省体院馆，我们才慢慢醒来。

我们聊着刚才的梦，惊异于两人做了相同的梦。

我们朝地铁外走去。

“我的手机只有1%的电了。”金宋媛垂头丧气地说。

“嗯，虽然手机快没电了，但是你收获了很多珍贵的回忆和快乐啊，用电换快乐，很值得。”我说。

金宋媛笑嘻嘻地点头，翻看着今天的照片。

我们出了省体运馆地铁站，天色已经墨黑。

“庭庭你看！天上有好多燕子在飞！这么晚了还有燕子飞这么低，是在找吃还是要下雨了，我看书上说，燕子飞的低，就是要下雨了。”

我顺者金宋媛手指的方向看去，定睛一看，“唉……”

金宋媛说：“你为什么叹气啊！”

“那是蝙蝠，姐姐。”我说。

“哦。”金宋媛说：“不许叫我姐姐，你这么老。”

“书生叫美女都叫姐姐的。”我说。

“那好吧，偶尔这叫可以的。”金宋媛说。

金宋媛摇了摇头说：“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今天太累了。”

“怎么了？”我问金宋媛，“哪里不舒服吗？”

“庭庭你看，天上有一片亮光，像是一串灯笼，不对，这是龙吧！你看那身姿摇曳，你看那通红的光！天啊，我们看到龙了！原来中国真的有龙！它能飞好高啊！”金宋媛仰着头说。

我顺者金宋媛手指的方向看去，定睛一看，“唉……”

金宋媛说：“你为什么叹气啊！”

“那是风筝。”我说。

“啊？这怎么可能，风筝飞这么高，还是晚上，还在发光！”金宋媛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带着金宋媛过马路，来到了体育馆的广场。

果真有几位老人家在放风筝。

风筝线在夜幕中消失，不看地上放风筝的人，真以为龙在天上自由得穿梭。

“为什么晚上放风筝呢？”金宋媛问我。

“因为晚上清净，没什么人围观，天上也干净，黑黢黢的，只有星星和月亮。这就是放风筝的人的自由吧。”我说。

“飞好高啊，这一串灯笼风筝。”金宋媛感叹着说。

“要想高，就要放很长的线，就要给风筝更多的自由，但是不仅仅是线长就可以，不仅仅是给风筝自由就可以，还要长年累月的练习，需要大量经验的总结，需要掌握规律，风筝飞于天际，似天龙一般，正是因为日复一日做一件事情啊。很多人，还没学会走路就要学飞，就是好高骛远，不愿脚踏实地的缘故，这样是飞不起来的，飞起来，线也要断，最后只能随风飘荡，落在某个角落，风吹雨淋的烂掉。”

“‘讲道理王，庭庭莫属。’”金宋媛微笑着看着我说。

金宋媛问我：“无忧无虑的大熊猫，自由自在的孔雀，你愿意做哪一个？”

我看着天上飞着的“灯龙”，穿梭在云层中，红彤彤的。

我答不上来。

“它们都很好。各有各的好。”我说。

“如果非要选呢？”金宋媛说。

我说：“我要无忧无虑的自由自在，也要自由自在的无忧无虑，但是在那之前，请让我先学会自主独立的自我克制，自觉自醒的自我约束，在这之上，我要的才是自由自在和无忧无虑。”

金宋媛看着天上的“灯龙”，在广场上像龙一样摇曳。

飞龙在天，我在仰望，我站在地上。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抬头仰望天空，看见了飞龙；也总有人埋头走路，看见了荆棘，埋头走路的人浑身是伤，怨恨世间苦难，抬头仰望的人浑身是伤，笑着朝飞龙招手。

化身为龙，化身为龙，化身为龙，仰望天空的人，终会化身为龙。

金宋媛的保镖把车停在省体育馆广场的外边，来到了我们身边。

金宋媛和我道别，坐上红旗汽车离开了。

我钻进地铁站，继续做熊猫专列的竹林之梦。

回到家，我恍惚看见，一辆熊猫专列飞驰而过我的窗前，向远方飞去，留下长长的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