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古代的第一个年就在父子两个的打打闹闹互相拆台中过去了,竟也不冷清,苏瑜仍不怎么说话,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一天天的浓郁了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蓬勃生气。 看的几个丫鬟啧啧称奇。 小姐打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情绪也内敛,有的时候就连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都不知道她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哪像现在这般,会经常微笑,眼里闪烁着的都是愉悦,可见这日子过的是极舒心的。 美中不足的就是还没怀上小主子。 小宝少爷虽然懂事儿,可到底没有自己亲生的来得贴心不是。 是以对于除夕当晚赵邺守岁,守着守着就守进了锦瑟院的行为不仅丝毫不见怪反倒十分欢迎。梨袖瞅着主子的神情是纠结大于抵触,抿嘴笑了下,同站在对面的丹胭比了个手势,脚底抹油去搬了床被子过来搭在外面新换的小塌上头。 生米已经下锅了,就待最后再烧把火了。 赵邺递了个满意的眼神儿过去这丫鬟够识眼色,可以考虑提拔一下。 刚想把自己当作那根柴火添进去就看到一个小胖子一溜小跑过来,抱着苏瑜的腿使劲儿的摇晃,“母亲,今天小宝想和你睡。小的时候娘亲也是抱着我睡得,后来她就……” 到后面声音渐小,接近呢喃,苏瑜听不清,却无比清晰的感知到了其中的悲伤。就好像她曾亲生经历过这些一般。 顿时心就被烫了一下,蹲下来摸了摸小宝的头,温声道:“小宝这么懂事儿,你娘亲肯定特别爱你。离开那都是有苦衷的。” 小宝闷闷的应了一声,就是捂着双眼的手仍是不肯放开。 其实他原本是想要拆赵邺台的,可不知为何这拆着拆着就把自己拆的想哭。 或许是时间太过凑巧,景宁四十五年的除夕,当他终于铲除所有的敌人掌握了权柄匆匆赶回府中,想要告诉母亲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自家了,母亲却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 后来丹胭嬷嬷说母亲其实已经病了很久了,因为不想让自己担心才不让她们告诉自己。又说那几天其实母亲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想着再见自己一眼,可惜最终也没……看到。 丹胭嬷嬷是在母亲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嬷嬷了。素来爱闹爱笑,那还是小宝第一次看到她哭的那般失态,泪水磅礴而下,冲花了精致的妆容也在所不惜,就跟天塌了一般。 可不是天塌了,他最想与之分享成功喜悦的那个人撒手而去,走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一眼。 可她的儿子那个时候在哪呢? 他正在宫墙内同人斗了个浑天黑地,为了不让她担心、怕牵连到她根本就不敢回府。 那个儿子最终得到了一切,唯独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连同那个人一起逝去的是一辈子的欢喜。站的高又如何,再也没有人会在他伤心的时候温柔的摸一摸他的头发,告诉他“小宝才是母亲最大的欢喜,其他的都不重要。” 漂亮的桃花眼迅速聚拢起水汽,豆大的泪珠儿顺着肉肉的小脸儿往下流,啪嗒一声滴到了地上,清脆的声响宣告小宝不想让母亲发现自己正在哭的打算彻底的落了空,干脆也不捂着了,就站在屋子正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瑜叹了一声,把小人儿拥进怀中,拿手帕细细的给他拭起眼泪来。 不经意间瞄过小人儿的头顶,又浓又密,恨不得跟个针一般竖起来。摸了摸,果然有些扎手。 脸上不由得带了丝笑意出来,别说这点儿跟她还挺像,从小到大太后都在嫌弃她的发质,又黑又硬,不如其他女孩子捻起来柔软舒服。 屋外灯笼高挂,皑皑白雪都被映出了些许人情味儿。物尤如此,何况人乎? 丫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下去,赵邺上前一步,颤抖着双手拥住了面前的一双人儿,他两辈子最在乎的人儿。眼眸深深,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 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 就算这个娘家基本跟个摆设没区别,在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这面子还是要做上一做的。 这天一大早苏瑜就拖家带口的回去了。 暖阁里头,小宝无奈的看着扒着自己不放的小胖子,哄道:“宸哥儿乖,先放开我哥哥好不好?” 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苏宸咧着小嘴直笑,搭着小宝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嘟起嘴去亲哥哥,躲闪不及的小宝被亲了一脸口水。 苏大夫人康氏忙把孙子抱了过来,笑道:“宸哥儿这是喜欢小宝呢。” 苏瑜也笑,没接这个话茬儿,拿起帕子给儿子擦了擦口水。 自打除夕那晚过去之后,三个人的关系俱都亲近了许多,偶尔气氛好苏瑜和赵邺都能说上几句话。也开始真正的把小宝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苏瑜感叹,不然怎会如此的喜欢这个孩子? 心里头对要把他看做亲儿子半点抵触都没有。 当然这不代表别人就没有抵触,最起码康氏对这个外孙子是越看越不顺眼,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罢了,还敢嫌弃她们家宸哥儿,真真是不识好歹! 作为苏府下一代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孩子,苏宸素来受宠,不说康氏,就连苏首辅每每下朝回来都要抱一抱曾孙,那天真无邪的面孔,能将朝堂上的污浊散去不少,喜爱程度可见一般。 碰巧这会儿的外厅也谈到了孩子这个问题。坐在上首的苏首辅抚了抚胡须,道:“其实这话原本不当我来说的,只瑜姐儿到底是我的亲孙女儿,不知王爷对这个新回来的小宝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苏衡也接口:“就是,这事儿王爷可定要给我们苏家个说法。” 也算话糙理不糙了,苏首辅皱了皱眉,继续凝神看着赵邺。 他在朝堂上起起伏伏几十年,历经两代夺嫡地位不倒,修炼的久了这气势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可比拟。 起码苏衡是从来不敢直视。 是以对于这个能在父亲的眼神下谈笑自若的女婿是更多了一层敬畏,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反思起自己刚才的话是否有些不客气,女婿不会记仇吧? 外强中干的老狐狸,赵邺笑了笑,抿了口茶,道:“这事儿我同阿瑜商量过了,以后小宝就记在她的名下。至于其他的孩子,不强求,当然能有那自然是好的。” 竟是丝毫不让。 苏首辅脸色大变,倏忽站了起来,厉声道:“竟如此欺辱,王爷当我苏家无人不成?” 厅内一时寂静。 在众人的注目下,赵邺缓缓的站了起来,对着首位拱了拱手,“首辅大人误会了,瑜姐儿所出的是苏家的外孙,小宝也是苏家的外孙,这点毋庸置疑,就不必再谈了。” 声音温和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人质疑与抗争的坚决。 突然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襟,赵邺低头,意外的看到一个这会儿本应在后院暖阁的人出现在此处,“你怎么在这儿?你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