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向她，脑子里想着该怎么扶她。

相距半步不到时，我正伸出左手，准备隔着校服挽住她的手腕，这样礼貌而又有效。

谁知她突然往前一蹦，右手向我左手的方向落下。我来不及收回，一下

握住了她的手。

我的大脑又一次“嗡”地乱作一团，让我忘记了呼吸，一种窒息的感觉遍布全身，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虽然并非十指相扣，只是普通的绅士握法，但我已经是激动得快要发射上天了。

这时窦宸落地，紧贴着我的左半边身子。因为尴尬，我不敢看她，只好把目光投向远处的羊群。

“走吧。”

待窦宸站定，我赶忙扶她走向羊群。

和窦宸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牵她的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或是激动，也可能全都有，我的手一直悬在半空，轻轻地用力，既不敢紧紧抓握，又不敢全然松开，有点僵硬的感觉。

我困惑，不理解窦宸为什么要把手伸给我；我兴奋，这是我和窦宸最亲密的接触了；我惶恐，在当时的情况下这并不道德；我遗憾，为什么窦宸看上了曹霖世了呢，明明……

本来只有一百米的距离，走起来却十分漫长；本来平缓的地面，走起来却十分艰难。我看着远处的羊越来越清晰，内心中的情绪却越来越杂乱。

终于是走到了，我轻轻放下窦宸的手，舒了一口气，没看她，还是不敢看她，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窦宸也没做什么，笑嘻嘻地跑进了羊群。

我望着她的背影，一阵紧张过后松弛的恍惚。

我慢慢蹲下，折断了一根草，也折断心里的种种想法，和后来居上的程、蔡二人一同走进羊群。

羊真是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生物。从远处看羊群像白色的云，有型洒脱；可在羊面前时却索然无味了。这些羊要么低头啃食黄草，要么看向别的方向，最多冷冷地打量你，一副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样子。

我拿着刚拔的草在一只羊面前晃悠，不见它一点想吃的意思，只知道驱使着它毛茸茸的身体瞎转。

不一会儿，我们就都失了兴趣，按原路返回。这次可好走多了。

回到原来的空地，已过了正午。我们四人都有些饿，便在右边草场的一处铺上午餐垫，各占一角，边吃边聊起来。

我们坐的地方很空旷，周围少有同学走动。过了一会，尚贤碰上了我们。

“尚贤，这儿！”

我们四个挪了挪位置，在午餐垫上给他腾出地方。

“哦。”尚贤略显腼腆地应了一声，将书包抱在胸前，坐在我们预留出来的地方。

“羊圈好玩吗？”

“还行吧，就是路不太好走。”

“羊嘛，我有照片。”

我将照片展示给尚贤时，另一边程果的声音响起。

“我带了好多鱼。”

“我这儿有玉米肠。”

“这是什么？”

“鸭胗。”

“我尝尝。”

大家把各自带的零食散货相互分享。

我们坐在午餐垫上，又好像陷在丛丛草杆中。秋风清爽，从远处吹来，拂过倒伏的旱草，钻入垫下淘气的隆起，再将人的发梢撩起，和卷起的枯蓬一同，升上如玻璃般邈远的天空，消失在清澈而深邃的边际。

聊天声渐渐低下去，四野又归于安宁。我们五人默然望着远方。

望着望着，远处出现两个有点熟悉的身影，直到他们走近才认出是周蕊和尹俊豪。

周蕊走在前面，很是欢快，尹俊豪走在后面，提着书包的右手上搭着他的校服外套，身后还背着一个书包，渗出汗的脸上带着笑意。

窦宸热情地招呼她：“周蕊！”

周蕊会以一个大大的笑并快步走来。

“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也没什么，除了几个用草扎起来的恐龙模型。”

周蕊在午餐垫前站定，问道：“你们怎么，一直都待在这吗？”

“我们去了羊圈。”

“羊圈？”

“对面那边有羊群。”

午餐垫上已没剩下什么空间了，让周蕊挤挤也不太合适。

周蕊并不为难，撩起短发，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草地，意欲直接坐下。

在周蕊蹲下之前，一旁的尹俊豪迅速将手臂上的外套抽出，双手拎着衣领在空中一抖，以最大面积铺在地上。

周蕊定了定，对着俊豪笑了笑，慢慢坐在了“爱心坐垫”上。俊豪的脸上泛出红晕，席地而坐。

一时间，“啧啧啧”的声音此起彼伏。

尹俊豪挺会“献殷勤”的嘛。

周蕊因为我们的反应笑得更欢了，丝毫掩盖不住整齐的双齿。当然，周蕊也不希望自己这样一直是焦点，反问道：“那两个呢？”

哪两个？

“哎呀，”窦宸像是更有了兴趣，“他跟一群男生在风车二层呢。”

周蕊笑了笑，像是在安慰窦宸，又把目光转向程果。

“也在风车二楼，”程果假装无奈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打趣的微笑：“哪像你家的呀！”

周蕊拉着窦宸的手，向她怀里倒。她们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三个人男生面面相觑，莫名尴尬。

女生聊起八卦来是没完没了，热火朝天，让人插不上话。我呢，只好和尚贤聊聊游戏了。

开心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再看手表时，已经1:40了。规定的是两点钟集合。

我们赶忙将吃剩的零食装进书包，周蕊和俊豪拎着垃圾袋去找垃圾桶，我和尚贤忙着收拾午餐垫，待我们整理好，便背着书包一起走向集合点。

我们到集合点时，唐老师已经到位了，但人零零星星没几个。又过了一会儿，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走来。最后，那群在风车二楼的男生才风风火火的赶来——总算到齐了。

男生群中的冯立看到了程果，主动从队里出来找她；正讲着话的曹霖世和窦宸对视一眼，继续与男生喧闹，而窦宸则转身与她的闺蜜们乐了起来。

真叫人搞不明白。

我们排好队，沿着马路走上等候多时的大巴车。

回程路上明显安静了不少，好几个同学靠着座椅沉入梦乡，剩下的同学大多舒舒服服地休息着。

大巴颠簸着，把这最后一次秋游留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