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帘子上,绣有一个苍劲有力的小篆体“张”字。
这让杨童禧不禁疑惑:这时候,张家怎会有人在这荒郊野外?
怀着浓浓的好奇心,杨童禧策马缓缓来到了张家马队附近。
他下马,牵着马走到马车旁时,看到有数名张府家丁围坐在篝火旁。人群中,还有一名身着淡绿色布衣的少女,引起了杨童禧的注意。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杨童禧开口问。
绿衣少女是张丝凡的贴身婢女,她看到杨童禧后,脸色明显的黑了下来:“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我有事回乡。”杨童禧实话实说完。
绿衣婢女扭过头去没有再理杨童禧,杨童禧便只能转去问那些正在烤着篝火的家丁了。
好在杨童禧在张府住了不少时日,大家对他也算眼熟。再则,杨童禧现在也算是城中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地位比他们高上不少。没有大小姐撑腰的这些家丁,对杨童禧的态度也就不像绿衣婢女那般恶劣,而是显得很是客气。
“您有所不知,自从前些时日,您说大小姐是妖精。”在家丁中看起来较有威信的那名山羊胡家丁,一脸苦涩道:“被赶出了张府以后,大小姐的心情就开始变坏了。这可苦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这不,今天她又说想出城散散心,张大人便派我们护送大小姐郊游散心,来到了这荒郊野外。”
杨童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当初在张府的那名仆人所言,并无虚假。张丝凡虽对自己脾气不错,但应是看在自己是她救命恩人的份儿上,对待其他人,一律清冷而又不近人情。
杨童禧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张丝凡的踪迹,不由问:“她在哪儿?”
“说是想要独自吹吹夜风,往南去了河边,不让我们跟着。”山羊胡家丁道:“虽然很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不过那儿距这里也不远,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她只要一叫,我们就能立马赶过去,也就由她去了。”
“我去看看。”杨童禧说着,就朝南走去。
一直不搭理杨童禧的绿衣婢女,忍不住跑到了他前面阻拦道:“都怪你,让大小姐心情好不容易变好的趋势,又变坏了。你现在又要去干嘛?”
“道歉。”杨童禧对这绿衣婢女实在生不起好感,不咸不淡地说完后,绕开了她继续走着说:“别跟来。否则大小姐发火,有你受的!”
绿衣婢女站在原地,气呼呼地捏紧了小拳拳,彷徨了一下,觉得杨童禧说得不错,终究只是愤愤地跺了跺脚,没再跟上去。大小姐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过去,杨童禧这破罐子破摔的家伙去触霉头没关系,身为大小姐贴身婢女的她,若是触了大小姐的霉头,可就惨了。
……
踏着柔软的草皮,杨童禧穿越着密林。
“知……知~”
听着耳边的初夏蝉鸣,走过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后,杨童禧总算闻到了湿润清新的河风。
绕过一颗大树,原本看不了太远的景色,豁然开朗。
夜,静谧无比。
皎洁弯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向整片大地洒下了洁白月光。
阵阵轻风,为初夏的夜晚,带来了一抹微凉,吹起了河面涟漪,被月光渲染得似波光碎银。让河面上那几朵开了一半、含苞待放的粉荷,也显得好似一个个腾云驾雾的仙女,在月色荷叶中显得娴雅。
伴随着细碎的树叶哗啦声,星星点点冒着荧光绿点的萤火虫,也好像一只只灵动的小精灵,在月光荷色中轻盈曼舞。
不过,眼前这一切美景,在杨童禧眼中,都比不过那一位穿着粉白纱裙,身姿窈窕站在湖边的少女。
今夜,没有燕舞。只有夏夜萤火的盛景,与戚戚然然的美女。
少女淡淡的啜泣声,让这令人如痴如醉的美景,不再让杨童禧感到陶醉,而是莫名感到有些心碎。
那是一种带着微微愤懑的不爽,不爽那导致少女啜泣的事或人。不高兴中,带着一点点无来由的宠爱。
其实,是满怀憧憬的。可是,看着那在风中黯然的曼妙身姿,杨童禧却胆怯了。
想冲上前去,把那不知为何而啜泣的少女,深深地拥入怀中。行动,却是和心意相违。
心中向往、期待、迫切地想要去做,可理智却又告诉自己,那样会打破这一幕,也许一生,都不能再见的美景。也会打破,自己在她心中,留下的唯一一点美好。
若那样的话,自己,又与那些莽撞粗鲁的流氓,有何区别呢?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喜欢?”杨童禧疑惑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喜欢过、爱过,无论是孩提时对小女孩玩的过家家,还是长大后曾有过的那些岛国动作小电影体验。但是从没有一次,这么细腻而又不可捉摸,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她最多不过是漂亮了一点儿、妖娆了一点儿、可爱了一点儿罢了,凭什么,一颦一笑,一怒一悲,甚至什么都不做,就能够总打乱自己的心绪,莫名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就这样,在这种心脏仿佛被五指山压着的喘不过气中,杨童禧呼吸粗重地,压抑着自己,站在树旁,看着那一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啜泣,不敢上前。
也许……真正两情相悦的感情,不是从一开始就热烈,而是在互相的躲闪与避让、彼此怯懦的自怨自艾中,距离一点一点拉近,缓缓地升温,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加热烈与燃烧,无穷无极。最终能够沸腾至别的走肾感情早已经汽化消散的温度,也依旧沸腾、燃烧、滚烫、至纯至真得不可摧毁,无限甜蜜入心与永恒不灭存在。
良久,张丝凡终于转过了身来,看见了,那个一直站在树旁心疼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