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之中,光线昏昏,她带着诧异的一双杏眸亮若星辰。
封禹在她过于明显的表情中免不得先自我审视一番。
这些日子跟她接触,撇去隐瞒身份一事,他自认待她极好。
她如今表露出来的不敢置信,仿佛他方才的承诺十分难得,像是在质疑他这种拥有恶劣品行的人,怎么忽然变得好说话了。
这无疑是叫人伤心的。
“三姑娘,你再这样看着我,我要反悔了。”他眸光流转间多了一丝的不悦。
姜微盈忙敛了神思,尴尬地笑笑:“掌印大人一言九鼎,怎么会诓骗我一个小姑娘,自毁英名呢。”
她惯会给人带高帽子。
封禹听得凉凉一笑:“姑娘这话就是不计较我先前隐瞒身份一事了?”
姜微盈:……
她有说不计较吗?
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说是帮她二房单独立户了,可秀女的身份,还有时疫最后的处理结果不曾明朗。
她心有不甘就此要受控于他,可大脑又无比清醒的在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封禹撕破脸,那样于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她自然是说不出原谅他的话来,只能避重就轻,转了个身,面对墙壁不吭声。
无声的对抗也是对抗,封禹剑眉微挑,想要再去掰回她的脸。
此时一个锦衣卫千户在外求见:“督主,已经查清姜主事牵扯的贪墨案件。”
被褥内的小姑娘竖起了耳朵,随后她耳垂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封禹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先睡一觉,等陆太医来了,再让他给你诊脉。”
她本就体弱,刚入春的水寒冷刺骨,这一番折腾,叫她身上的寒症雪上加霜。
封禹捻了捻指尖,上面残留着她肌肤细腻的触感,心里担忧着她今夜会不会再反复高热。
他俯身与她说话,温热的鼻息撩过耳背那片嫩肉,激起她一阵鸡皮疙瘩。
她忙闭上眼。
装出来的柔顺不知是不是骗过了他,她听到了他发出一声闷笑,少了方才的冷意,随即床板传来微微的声响,他起身往外走了。
姜微盈深呼吸,心想他总算是先离开了。
可没等她放松下来,就又不自在起来。
封禹人走了,可这是他的寝室,他睡过的床榻。她如今身在其中,即便他人不在了,也被他的气息包围着。
他爱用的香有着竹叶般清冷的味道,比姑娘家的甜香多了份冷酷,被这股香味包裹在其中,让她有着一种无处可逃的宿命感。
她咬咬唇,嘴里还有一丝未散的血腥味,使她眸光又黯了下去。
外间,封禹挺拔的身姿站在未被波及的桌案前,方才被她摔砸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过,空出了大片的地方。
锦衣卫千户符纪正将姜大老爷入狱的详细情况娓娓道来。
“被安贪墨罪名的是山东济南府知府,此人和淑柔皇贵妃娘家有着远亲关系,而贪墨的款项是工部先前让户部拨去的重修官道的银子,这件事当时是由姜宣送上去的,审核也是姜宣。”
“如今有人告发,姜宣就被推了出来。而且告发之人故意选在刑部尚书在圣上跟前的时候,圣上便把事情交到了刑部,让刑部先审。”
自从有锦衣卫存在,贪墨的案件什么时候落到过刑部的手里。
封禹哂笑一声:“难为太子如此周密的挑好时机,选我无法进出禁内的时候,越过锦衣卫了。”
也难为他为了弄死姜大老爷灭口,翻出这么一个济南府的知府来,还是和淑柔皇贵妃有关系,这是准备一箭双雕,要把二皇子也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