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依稀辨出他起伏的胸膛，仿佛在刻意平息些什么，又见他伸手理了理腰间凌乱的环佩禁步。

然后，十分寻常地缓步走出阴霾。

脸上是阿九熟悉的淡然表情，但阿九还是担忧地开口：“公子……”

少年淡淡道：“无妨。”

“收拾收拾，准备上学吧。”

阿九双唇嗫嚅，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应：“是。”

看来给谢夫人回禀公子近况的书信，又有新的内容了。

江欢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忙着思考要如何说服江皇后，将她寝殿后的白玉牡丹拔掉，然后种上平平无奇的草药。

头疼。

更惨的是，她这一晚上，眼都没闭一下，就又要睁眼上学去了。

次日。四份秘信通过特殊途径，被递到四大世家宗主案上。

江欢不知道谢珩是怎么办到的。

但他前世士族之首的身份不是白来的，想必是他们士族内部有什么专门的联络方式。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皇帝单方面折腾的闹剧，因此并没有放在眼里。

谁知，真的根据秘信上的名单，抓到了十几个被人皮面具顶替的杀手。

家主们彻底坐不住了。

纷争不休的四大家族，在面临共同敌人的时候，表现出空前的团结，以太陵江氏为首的一支军队直接接管整个建康宫。

然后，皇帝直接被软禁了。

他们开始细致地排查每一个宫人，包括嫔妃。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揪出来，欺霜阁这个组织渐渐浮出水面。

恐惧从后宫逐渐弥漫到朝堂，最后波及到整座都城。

各种刑讯逼供，罗织罪名。

最后甚至演变成，各大世家党同伐异的一种手段。政敌之间，互相举报对方是欺霜阁细作，以此来将对方拉下朝堂。

而被举报之人，会先经历各种刑罚，过程中，受不了招认的，自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即便是挨过酷刑，也是奄奄一息被人从廷尉狱抬出，活不活得了还两说。

这是重生以来，江欢头一次，见识到士族对政权的控制程度。虽然她历经两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场面。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江欢表现得十分平静，旁观之下，甚至生出几分厌倦。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她在意的人尚在人世。或许是因为，她从强横野蛮的士族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都曾为一种叫权力的东西疯狂着。

前世，她是孤家寡人，死都不怕。如今，倒生出几分久违的顾虑。

江欢再一次在前往崇训宫听课的路途中，见到兵卒抓着惨叫连连的宫妃，一路拖行着，被送往廷尉狱。她神色复杂，前世的江欢，所作所为，其实并没有比他们好多少。

谢珩则是默默站在她身后。

这场闹剧，一直延续到永昌三年。

皇帝已经被囚禁七年，名为居于温泉宫修养，实则连宫门也出不去。

由太子萧纯监国，说到底，也不过是又一位傀儡罢了。

欺霜阁安插在都城的细作能抓的都被抓光了，只有他们的阁主寒霜，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