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聊聊？”

冯医生慈笑着招呼青年。

青年捂着肚子缓缓地坐在他对面，脸色甚是难看。

冯医生扶了扶黑框眼镜，盯看着手中的诊断结果，问：“小伙子，我问你，假如，假如你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你会做些什么？”

青年极为艰难地苦笑道：“大夫，我就是闹个肚子而已，咱没必要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吧？”

“诶！”冯医生摇头，“你不知道，今天我有个患者不幸得了癌症，我一直在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呢！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索性就先问问你，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这样我也好有个参考不是么？”

“噢！”青年暗松一口气，思索半天，回答说：“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我会好好珍惜剩下的时光，陪爸妈四处走走，我爸妈这辈子连这个小县城都没出去过呢。”

“放弃治疗了？”冯医生又问。

青年干脆直接地回答：“既然是癌症的话治疗也没用，花那钱干甚？只会拖累我爸妈！”

“真是个知孝知心的好孩子啊！”冯医生赞叹。

青年略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哪里哪里！在没亲身经历的情况下，谁都能说出漂亮的话来呢！”

“没错！”冯医生点头赞同，随后起身将手中的诊断结果单递给青年，并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这是你的诊断结果！目前看来，你是真的要好好的亲身经历一番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更积极的配合治疗，这样才有助于提高治疗效果啊！”

青年没有回应，只是呆愣地看着诊断结果，一时难以接受。下一秒，他恍然大悟，“我说大夫啊，难不成是我没给您发红包，您就把那位患者的诊断结果转移到我身上了？还胃癌呢！”说完，他把诊断结果往桌上一丢，极为不屑地质问：“那您倒是说说，我的癌细胞扩散到什么程度了？”

念在他是个病人，冯医生不与他一般见识。半开玩笑地回道：“就你现在这副小身板子，除了癌细胞就是癌细胞，那还有扩散空间吗！？”

“大夫，过分了啊！”青年站起身来，掏出手机，边点边说：“不就是红包嘛！我这就发！”

“住手！”冯医生当即制止，严肃地警告道：“小伙子，就算你不接受现实也不要侮辱我的职业修养！”说完，他坐回办公桌前，接着说：“从医三十年，一直认为癌症患者拥有知情权，所以我有义务、有责任把病情如实地第一时间告知患者。不过，既然你不接受那我就只能跟你父母谈谈了！”

“别别别！”青年急忙大叫。“哎！”他叹气无奈，只得妥协：“我接受！我接受……”说完，垂下脑袋，心中五味杂陈。

忽升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这种恐慌感，像是开学前发现作业没写？像是丢了学费怕跟父母坦白？还是像那次为了抓野兔，把兔窝周围点着了导致大火烧了整座山，从而躲到隔壁村不敢回家？

呵呵，感情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几次“壮举”啊……

青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随后，他抬手抓起桌上的诊断结果单，极其无力地吐了一句“谢大夫”，颓丧地走出诊室。

……

临近年末，萧条的小城市逐渐喧哗热闹。马路车辆笛鸣嘈杂，络绎不绝。过路行人匆匆忙忙，摩肩接踵。

青年捧着诊断结果单，只身缓行在这川流不息的杂市街头。

单子上，一项项似懂非懂的医学术语与病症结论，让青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与自己身体的健康状况联系到一起。

但，当他再三确认姓名处填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梁凉”之时，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并喃喃自语：“这次，真的凉凉了！”

精神开始恍惚起来。

叮叮—叮——！

这时，裤兜里手机突然疯响，梁凉掏出手机，“呃？”他盯着屏幕呆滞半晌。

才反应过来，是来自公司的群消息。

消息内容也基本都是在讨论今天下午六点的年底聚会。

早在三天前，大家就商定好了聚会地址。

“这是最后一次与大家聚餐了。”梁凉轻捂仍有不适的肚子感慨道，他看了看时间：17:38分。

“大家应该都到了吧。”他使劲往上翻了翻群里的聊天记录，再次确认聚会地址是“8090火锅城”之后，便急忙加快步伐朝街口走去。

可是，他刚过路口，就被一只粗老大手突然拦住。

一看，是一位穿着老式棉大衣，头戴破旧毡帽的中年大叔。

“小兄弟，买个玩具吧！”毡帽大叔甩身将背在身后的大口袋放到地上，麻利地拉开。里面，堆放着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老旧玩具。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梁凉拒绝，转身要走。

毡帽大叔急忙抓住他的手，恳求道：“小兄弟，买个吧！不贵的！马上就到年底了，俺只求赚点过年钱。”

无奈之下，梁凉只得在大口袋里寻觅了半天，弯腰从中抽出一张贴纸，问道：“这个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