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冥幽。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一野花丛前内传来幽幽不绝的吟唱,已经持续了数天。
崔莲廷他们三人刚去帮忙搬完东西,浑身汗涔涔,阎摩举起肩膀,蹭了蹭额头边猛流的汗水。
他们经过野花丛时不忍驻足注目,心里一阵酸涩难以言喻。
那个说着唱着诗句的人,正是他们一向敬重的师姑赵婉芝。
那天,甄义谦断气后,她久久抱着他的尸骨不肯松手,谁上去都大哭发脾气,最后是趁着半夜她坐着睡着趁其不备才脱了手,刚一脱手就醒了,还张扬着手要打人。
屠葛庄不在,少了主心骨,虽然任虞刚被传了位,但是根本劝不动她,自那起就开始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阎摩担心道:“师姑……不会是疯了吧。”
崔莲廷正色道:“我看不是。”
余子婴点头:“嗯。这首诗是诗仙太白所作的长相思其二,其中有一句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冥幽,原句是愿随春风寄燕然,燕然指的是边疆塞外,而冥幽……指的是亡故人的归处吧。”
阎摩问道:“所以,师姑这诗是唱给师父听的?”
崔莲廷叹声:“若是给师父的,诗句的内涵却分明表达的女子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情,但,师姑对师父,总不该是这种关系。”他听出来这首诗可能是说给甄义谦的,但又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首诗。
余子婴看着野花丛中旋转飞舞,一袭黑裳的赵婉芝,眼神中疑窦丛生。
“我们要不要再去劝一劝师姑?让她节哀。”阎摩低声问道。
“不必了,师姑其实比谁都执着。”余子婴道。
甄义谦的离开,谁都不好过,但是这一次的大灾难,受到生命牵连的又何止他一人?
玄阴三大学堂,原本共有九十六名弟子的圣院,只余下四十八人,无辜牺牲了一半。
伏夭堂剩十三人,左煞堂剩十七人,安明堂剩十八人,其中剩余的人中有四个重伤,十一个轻伤,只有三十三人免于灾祸。
昨日今日,恍如隔世,那个可怕的男人,左手翻云,右手覆雨,把整个世界都改变了一番模样,残暴而无由。
野花丛中,吟哦的歌唱声袅袅盘桓,蒲公英随着赵婉芝的旋转而飞扬,把面前的晴空扑撒成白茫茫一片,火色的阳,穿透花蕊,散在瓣边,一朵蒲公英悄然落在崔莲廷的肩膀。
他轻轻捻起蒲公英,细细凝视了半息,朝空中吹落,温柔无声。
只是觉得在这场劫难后,所有人和物都变得格外脆弱,还活着的都应该温柔以待。
“走吧,我们去看看小七。”崔莲廷说道。
“嗯。”
三人来到木屋外,敲了敲门,小声问道:“小七?”
杨昭七闻声抬头,刚欲站起来,腿一阵发软又跌回了草垛子,太久没有站起来,双腿的经脉快打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