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好诗,好一句唯有饮者留其名!”薛朝天大声道。
张景达是个好酒之徒,哪里能等,薛朝天话音未落,便举起一碗道:“张景达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好词,祝徐先生身体安康。”随即将碗喝个底朝天。
“张大哥,一身豪莽,不像是中原人士。”
徐辉说完,往嘴里送了一块硬肉。这种硬肉类似于后世的腊肉,利用盐分使肉质脱水,得以保存良久。
薛朝天驻扎在寒冷的西北,曾经向朝廷要求过,必须给他的军队供给肉类。朝廷以库银紧张为由,没有批复。薛朝天就自己做起了走私,用茶叶丝绸与鲜卑人换取肉粮,给军队补给。
张景达听完,又往嘴里灌了一口西凉刀子。烈酒入喉,张景达使劲的砸吧了几下嘴才道:“不瞒徐先生,我张景达如果不是得遇薛将军,现在还是凉州城外的马贼头子。”
徐辉听完,释然笑道:“哈哈,我就说嘛。中原烟火气,生不出张大哥这等豪迈男儿。”
薛朝天听完也是大声笑道:“非豪迈丈夫,怎入得我薛朝天的帐下!”
张景达听完,又往嘴里猛灌了一口西凉刀子,连续三口急酒,终于是把这个西北汉子呛出了一把眼泪。
张景达当年在凉州城外做马贼头子,被薛朝天擒了去。后被薛朝天不计前嫌,收到帐下使用。期间也曾受过不少白眼,在军中亦有西北匹夫的称号。今日徐辉以读书人的身份,性情相赞,仿佛戳中了这个西北汉子的心窝窝,竟让他生出几分委屈。
“徐先生字句亦是豪迈,我薛朝天昼夜都想立侧倾听。”薛朝天继续道。
周先生一旁见着,心生抑郁,见薛朝天与徐辉你来我往,此时更是直明对徐辉的招揽之意。张景达又是与徐辉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自己反倒觉得像个外人。
“年轻人,会些遣词造句,以后考取功名也是条好出路。”周孝儒忽然似讥似讽的说道。
徐辉几杯酒下肚,骨子里的傲气终于露了出来。“周先生笑我遣词造句,殊不知字句杀人更甚于刀剑。古有苏秦张仪,唇齿一碰,胜过千军万马,此为真豪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要论酒席之间,数黑论黄,我不及周先生。”
两撇胡子的周先生在军中一直被薛朝天奉为上卿,哪里受过这样的直言侮辱。徐辉话音刚落,便拍案而起道:“黄齿小儿,我周孝儒为薛将军出谋划策之时,你还在穿着开裆裤呢。今日不过靠着一两句言语,博得薛将军赏识,便开始狂妄自大。”
周先生全名周孝儒,周孝儒声音铿锵有力,脸上一股子掌握真理的傲慢。
徐辉不甘示弱,借着酒劲也拍案相对道:“周先生既然有谋划之能,祁西城亦不该有流民之扰,薛将军也不会请我过来。还有,我徐辉不需要任何人的赏识。”
徐辉知道现在薛朝天被流民所困扰,此次请自己来,多半是因为这个。
薛朝天本想激一激徐辉,想让徐辉留在自己帐下。但看徐辉此时竟然直接表明志不在此,薛朝天心中顿时失落。
“两位都稍安勿躁。”薛朝天立即安抚道。随即从案上取来谕旨,对着徐辉道:“徐先生,如你所料。天子南巡之事已定,皇上已经传位于太子之后,自封为太上皇去了金陵!”
“还真是亲爹!”徐辉心里暗道。兵临城下,恐怕这个太子也是被生拉硬扯上的皇位。
徐辉猜的不错,皇上以年纪太大,心余力拙,不能继续当朝。满朝文武苦劝皇帝,称陛下春秋鼎盛,依旧能掌管朝局,希望陛下重振旗鼓。但皇上心意已决,直称太子年盛,且能谋善断,可堪大任。
“天子南巡,薛将军可有什么打算?”
徐辉此来有两个目的,一是了解京城那边的情况,二是了解祁西城这边的情况。徐辉说着,望向一旁两撇胡子的周先生,他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
果然不出徐辉所料,两撇胡子的周先生立马抢过话头道:“京城沦陷只是时间问题,新皇上登基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策划南巡之事,孝儒劝薛将军早谋退路。”
周孝儒双目有神,声音铿锵,想来应该不是第一次说这些话。
薛朝天摇摇头,将谕旨捏在手心,这些话这些天他已经听的够多了,此刻一脸不甘的看着徐辉。
“徐先生,你看看满城的百姓,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