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皮道骨?”
对何晏提出的这个说法,左慈最先感到的不是新奇,而是愤怒。
用当年的“儒皮法骨”对标现在道家的处境,这难道不是看不起道家的意思?
要知道,“儒皮法骨”干到最后,法家的那帮道统可全都被儒家嚼到肚子里了,现在何晏用当年的法家来比喻现在的道家,言语中所包含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慎侯倒真的自信,居然以为区区刚诞生数年的新学,就可以将我道家的精髓吞噬不成?”
“这样的胃口,无论对新学还是对慎侯来说,是不是都有些太大了?”
何晏摇头道:“并不算大。”
“那慎侯难不成要强行夺了我道家一脉传承不成?”
左慈说话间已是有些悲愤。
之前何晏就说了,道家经历了“太平教”引发的黄巾之乱后,现在每个地方的统治者、诸侯,对于道家的存在都是投鼠忌器,甚至到了“发现就要消灭”的地步。
如今双方已是有了谈崩的趋势,如此,左慈对何晏想要强行动手也并无任何意外。
“左居士多虑了。”
看左慈一言不合就发飙,何晏也并没有太过责怪与他。
道家如今这种恶虐的生存环境,左慈一路上肯定已经吃了不少的亏,有一些过激反应的话也实属正常。
“但左居士自己好好想想,就眼下这个环境,你真的有办法传教于世吗?既然不能,为何还要那么死板呢?”
“其次,若是左居士愿意留在新学,肯定是不用担心新学侵吞道学的。”
“新学不是儒家,它确实需要吸收一些知识成长,但是肯定不会像儒学那样将其他势力都给生吞活剥的。”
“新学,针对的从来都只是新学的敌人,并不会对所有人都穷凶极恶。”
“就算是如同左居士担心的那样,道学被新学所淹没、吸收,那也只可能是左居士自己仰慕新学,主动转换门襟,不可能有强逼这一类的事发生!”
何晏对新学的强大,有着逆天的自信。
因为相比于其他学问,新学毫无疑问是真正行驶在众人向往的那个快车道上的。
就算一路上会有挫折,一路上会有反噬,但只要踏入正轨,就再没有人有能力让他停下!
左慈狐疑的打量了一番何晏:“慎侯对新学果真这般自信?”
“左居士何必问我?如今的纸质书籍无比便宜,几枚五铢钱就能买到一卷新学的典籍。左居士要是真的好奇,自己买来一本翻翻不就知道了?”
左慈还没有意识到何晏已经给他挖好了通向新学的大坑,在几番犹豫后,左慈终于是有了一点留下来的意向。
“不知慎侯……这么劳尊屈驾的,到底是想要让贫道做些什么?”
何晏兴奋的搓搓手掌:“左居士,您炼丹这么多年,肯定炸过不少炉吧?”
“要不,你先给我表演套炸炉?”
左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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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冬!”
“冬!”
一连数日,何坞边上的化学院中都传出了恐怖的声响,若非何坞没有官吏,恐怕早就参何晏一手打扰邻居睡觉的罪名了。
不过没有官吏能管的了何晏,曹操总是能管的了的。
反正不知道被谁打了小报告后,何晏就被曹操传唤到了司空府,乖乖接受教训。
“玉郎你啊,这些天怎么越来越不干正事了?”
曹操在见到何晏后噼头盖脸就是一通痛骂。
“这些天来,你可曾习练武艺?可曾温顾书籍?你可知人最怕的就是骄傲自满,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你人非得荒废了不可!”
召见何晏的曹操气色比之之前从仓亭回来的时候红润了不少,整个人坐在司空府的凉亭内,正用火盆烤着些冷杏。
“孩儿知错了!”
何晏甚至都没有听完曹操完整的话,只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接上话茬,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
“说说,错哪了?”
曹操狡诈的眯着眼睛审视似的询问何晏,这让何晏居然都生出了一丝丝的紧张感:“错在……没有习练武艺?也没有温顾书籍!”
“还有!”
“没了!”
何晏与曹操大眼瞪小眼,反正就是不让曹操套出自己的话。
曹操这会有些微微生气:“没了?”
见到曹操这幅模样的何晏眨着眼睛:“要不爹你提醒一下?”
曹操冷哼一声:“前几日被你征召的那个道士是怎么回事?”
道士?
何晏这才意识到曹操将他叫到司空府的真正原因。
经历了黄巾之乱的曹操,对于道家可谓是异常仇视的。
如果说,刘备还能从太平教教徒的所作所为中察觉到道家的本意是好的,只是路走错了,那曹操对道家几乎就是全盘否定的。
甚至,曹操也以忍受新学,可以忍受旧经文世家,可以忍受各种乱七八糟种子开出的果实……唯独对道家,曹操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现在何晏偷偷将左慈这个拥有莫大名声的道士召入许昌,也难怪曹操会发飙,将何晏唤来训斥。
“爹,你放心!”
何晏立刻向曹操发誓:“孩儿征召左慈,与道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主要还是为了他手里的一些记忆!”
“什么技艺?天天窝在屋舍里炼丹炸炉的技艺吗?”
曹操还以为何晏是在狡辩,眉头锁的更深!显然是觉得孩子大了,皮肉开始痒痒了!
“爹!你信我啊!”
何晏暗暗叫苦,只能是感叹曹老板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
“这次孩儿征召左慈,真的是为了一些至关重要的技艺!只要父亲愿意等到明天年中,他绝对能将东西搞出来!”
何晏还以为这般说辞总算能让曹操放过自己,哪成想曹操眼中的怀疑之色更浓——
“玉郎,你该不会是让左慈在制作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然后讨为父的欢心吧?”
“如果是的话,尽早打消你的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