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四书的于慎行结束了,但讲述宋史的许国却又滔滔不绝的开始了。
展书官又上前来为朱翊钧翻好讲章。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终于,进讲结束了。
于慎行和许国都回到了官员两列,几个太监又把御案和讲案搬到了先前的位置。
鸿胪寺官员跪在乾清宫中央,高声喊道:“进讲结束!”
知经筵事张居正率领一众官员再一次的向朱翊钧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的脸上丝毫不见疲惫之色,“诸位爱卿辛苦了。”
“臣等惶恐。”
一众官员回答道。
“赐酒饭。”
朱翊钧又说道。
“谢陛下!”
此时的光禄寺早已经在东顺门备好了酒宴,等待着一干重臣的到来。
没一会儿,张居正等人就来到了东顺门,待到张居正落座之后,张四维和申时行等人才依次纷纷落座。
“元辅,今日经筵之事怎的如此蹊跷?”
礼部尚书潘晟忍不住出言问道。
“本辅也不知。”
张居正没有碰那些酒水,他一贯维持着自己儒雅的风度。
见潘晟发问,张四维也有些按捺不住的问道:“元辅,皇上今日参加经筵是不是意味着那件事已经过去?”
张居正闻言,“天家之事,本辅岂能妄言?”
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太监就走了过来,对着张居正躬身说道:“张老先生,万岁爷有请您到乾清宫觐见。”
张居正放下了手中的银筷,“前面带路吧。”
不一会儿,小太监就来到了乾清宫,“万岁爷,张老先生已经在门外等候觐见了。”
朱翊钧还端坐在御座上,“快让张先生进来吧。”
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身着红袍的张居正走到了乾清宫内。
“臣张居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居正一丝不苟的行礼。
“张先生何须多礼?
快给张先生赐座!”
朱翊钧转头对着小太监吩咐道。
“臣多谢陛下。”
张居正没有推辞,就坐在了太监搬过来的锦墩上。
“张先生可是不知,朕这几日简直是夙夜难寐,食不下咽……”
“今日朕能再参加经筵,要多亏张先生上疏替朕说话了。”
朱翊钧唏嘘道。
“陛下怎么知道?”
张居正问道。
“朕虽没有批阅奏章,但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也给朕抄录了几份奏章出来。
那次辅张四维和国子监祭酒着实是可恶!”
“他们就这么想让朕的皇弟登基……”
没等朱翊钧愤愤不平的把事情说完,张居正就起身,沉声说道:“臣张居正请罢司礼监秉笔太监。”
朱翊钧闻言有些惊愕,“张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竟敢擅自抄录朝廷重臣的奏章,此罪罢职已算宽宥。”
张居正说道。
“他们把奏章抄录是给朕看,何罪之有?”
朱翊钧说道。
“臣请罢司礼监秉笔太监。”
张居正没有答话,依旧是重复着刚刚的话语。
在一阵沉默中,朱翊钧笑了,笑的有些癫狂,“张先生,难道连你也不把朕当皇帝了?”
“陛下恕罪,臣并无此意。”
张居正还是用他低沉的声音答道。
“张先生,究竟母后是大明的皇帝,还是朕是大明的皇帝?”
朱翊钧厉声问道。
张居正的“背叛”,让朱翊钧又有些失控。
“皇上,此话有些过了。”
张居正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
朱翊钧从御座之上起身,“张先生,朕一直以来都对你万分敬重,今日张先生之举,实在是令朕寒心!”
“既然陛下称臣一句先生,那臣斗胆问您一句,陛下为何不下罪己诏?”
张居正紧盯着朱翊钧。
“罪己诏?”
“哈哈哈哈哈……”
“真是笑话!”
“朕怎么都想不通,朕是犯了多大的罪过,竟然要下诏罪己,让天下人皆知。”
“朕是大明的皇帝,是万国共主,是天下至尊!”
“朕要杀一个小小的宫女又如何?”
“误伤了皇弟潞王又如何?”
“潞王是朕的亲弟弟,但朕是君!他是臣!张先生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翊钧语气逐渐激烈起来。
还躲在屏风后面的朱翊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看到了万历皇帝与张居正决裂的这一幕。
朱翊镠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朱翊钧并不明白自己承载着李太后和张居正多少的心血和希望。
爱之深,责之切莫过于此。
朱翊镠明悟了,甚至于要自己为帝,恐怕也只是个鞭策万历皇帝的幌子。
但万历皇帝朱翊钧对这一切都没有领悟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