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掉值了,周贤在心中给自己讲了个冷笑话,微微抬起诛风侯。
“铮”一声弦鸣,静止凝固的天地之中划过一道璀璨光亮,自诛风侯到天穹尽头,弹指即逝。单炜尹尸身的前胸被开了一道小口,成人小指粗细。
漫天的阴风煞气再一次活动了起来,只不过这一遭不再是循着单炜尹的指挥。那直指周贤的一支支接天长矛纷纷碎裂崩塌。周贤伸手一招,神通扳指来者不拒,尽数将其转换为纯正的真气,灌入周贤的体内。
就如同是敲打冰面,洌水寒身,阴风冻得周贤的骨头里都张了冰茬似的这一遭,周贤终于见识到了神通扳指的极限原来道器也并非无所不能。到底是数万人的怨念化成,无论如何不可能在须臾之间破除。可他还是不能停下来,既是为了削弱单炜尹,削弱鬼城大阵,也是为了维持更长时间炼虚合道的境界。
但是周贤的身子现在就像是个漏斗,根本留存不住这些真气。来多少散出去多少,不过是延缓了境界下跌的时间,却终归是阻止不了。也不必阻止,本来吞了“铸道丹”的时候,周贤心中就存了死志,到现在生出这么多变化来,已经是侥天之幸,怎敢在奢求更多?
随着阴风煞气不住倾倒,雾霭朦胧的天穹也被撕裂开一道道创口。灿烂的阳光穿透云层,打下大大小小的光柱,投在地面上宛如碎汞斑驳。
周贤终于能够张开眼睛,看一看眼前的景象。旁的都不顾,他先望向了单炜尹。
单炜尹尸身上冒出来的眼球一个接一个破裂,冒出一股股紫黑色的脓水来。那脓水淌净了,创口下透出来是赤金色的光芒在明灭流淌。
耳听得单炜尹的嘶吼之声,共着朱赛白肆无忌惮的笑,周贤只觉得这是魔音贯耳。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周贤只觉得昏沉,想要睡过去。就连手上这张铁胎弓,也宛若千钧之重,提之不动,反倒是靠它撑着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来。许是因为这魔音侵扰,或是消耗太大心力,再或是“铸道丹”的副作用。
可他不能睡过去,不眼瞧着单炜尹生出什么变化来,他不能安眠。更不必说,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在他没有跟自己的困意较多长时间的劲儿,赤金色光芒愈发强盛时,他又一次听见了单炜尹的咆哮。
“朱赛白!你竟害我!”
朱赛白笑得愈发开心,言语声调都因此有些走形了:“你害我时,可想到这一天吗?”
朱赛白话音方落,两个声音居然是同时平息了。倾塌的阴风煞气,开始向着单炜尹的尸身聚集,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工夫,就压迫着凝成一个茧,一点风都不透,周贤再瞧不清里面有什么了。
与此同时,无论他怎么催动神通扳指,都吸纳不过来半分阴风。
周贤心下一沉,料想这单炜尹怕不是还有什么手段未曾施展吧?那……吾命休矣。
正想着,一道赤金色光芒自茧内透出,龙吟声随之荡肃天地。那阴风大茧轰然炸裂。
周贤只觉得眼前一亮,再而就是无尽的黑暗。一声巨响,宛如在耳畔轰鸣,短短一瞬,就只余下细微的嗡鸣。
可不断拂过身体的炽热让周贤知道,不是天彻底黑了下来,而是他眼底被光灼伤,瞧不见东西了。不是四周静谧无声,而是他鼓膜被巨响所创,一时听不见响动了。
周贤甚至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该是如此,自断前程换来的一击,理当如此!
潼川州城内,房倒屋塌肃清出来的一大片空地中央,一道龙吟声伴着灼灼豪光冲天而起,如岩浆般流淌的灵气灼得人须发皆枯卷起来。
这灵气柱涤荡天地,潼川城墙上的阴风幻象,都被硬生生撕开了数丈的缺口。
朱载堉目不斜视,紧紧盯着灵气柱中一道身影,纵身跃出。同时身上袄袍褪下来向前一抛,幻化做了一道绣龙纱幔,拢在了那身影头顶。再而一扯,将袄袍连带着那道人影扥回来,一把抱在怀中,又远远落回去。
未等落地,瞧着怀中青年人世不醒,朱载堉痛心唤了一声:“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