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它自认为不死之身,可他与周贤对着咆哮,就说明他确实是怕了。
阴风怒号,一张张面孔在单炜尹的身周浮现,俱是在惨叫一声之后就没入单炜尹的尸身,消散无踪。
闪烁的雷光就在眼前,周贤瞧不清单炜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能听见那一声声惨嚎,也能清晰感知到阴气煞气的流动不正常。
虽然已经张满了弓,此时周贤却不能把剑射出去。若是未能给诛风侯灌注足够的龙气,未必能够重创单炜尹。龙气尚在化形,周贤此时发动,功亏一篑。
但这并不妨碍周贤嘴臭。他开口便骂:“地上神国的弥赛亚也怕死的吗?你不是说你死不了吗?都跟你说了,不要看不要听不要回应,现在可倒好,克了吧!你个人不人鬼不鬼死不死活不活的,我还说你是垂死挣扎,还是死鱼也想翻个身呢?”
周贤的话有一半儿,单炜尹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从周贤的语气里,听出来深重的恶意。那是不屑与嘲讽。
他单炜尹是神国之主,是地上行者,是一国之君,不容人轻视!
“竖子,受死!”单炜尹一声怒喝,整座鬼城中所有建筑随之顷塌,化作一道道阴风煞气的龙卷,接连天地单炜尹竟然是已经不顾及鬼城幻境的存续了。
在鬼城倒塌的一瞬间,结成五行大阵的五道分身被阴风一冲,消散无形。而没了这些分身支撑,压制单炜尹的五行大阵,也在同一时刻破碎。
此一时,周贤身后的龙气已然凝聚成了一条五爪金龙,仰天长啸,破开鬼瘴阴风,竟是在这鬼城幻境当中清出了一丈方圆,没有阴风可侵的干净地场。
“你终究是慢我一步!”单炜尹大笑道,“王驾千岁,言语锋利终归无用。这一遭,是我赢了。”
周贤的心霎时凉了半截。不错的,五爪金龙已然化形,却还没有灌注进神通当中。而单炜尹却已经脱困携带着整座鬼城的煞气阴风,高高跃起,再一次向着周贤冲了过来。阴风煞气漫卷着同是阴煞幻化的砖石,在空中往复飘荡。那曾被以为是天穹的烟雾倾塌而下,如同是一支支尖锐的长矛,追随在单炜尹的身后。
眼前雷霆闪烁,但是周贤的脑海里却是没有缘由的,映出了单炜尹此一时的模样。
阴气凝结的铠甲不见了,乃至于他死时身着的衣裳也不见了,只留了一个赤条条的尸身,被拔得老长,就好像是每一个关节都挣脱开来,拉扯着血肉变得纤细消瘦。一枚枚眼球像是一块块畸胎一样,争先恐后的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一簇簇一蓬蓬,各式各样颜色的瞳孔里挣扎着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瘦且伶仃纤细的单炜尹此一时完全不像是个人形了,它更像是某些后现代主义的雕塑作品,一个钉满眼球的十字架。张扬且癫狂地呼啸着,裹挟着数万冤魂的怨念,在半空中旋转飘飞,就好似不受着它自己控制,而是由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撕扯着,虽时都要散架。
却偏偏坚定地朝着周贤落下来,迅若流星。
挡不住的,即便将弓高高抬起,且那五爪金龙已盘旋在暗鞅上,周贤也笃定,自己是挡不住单炜尹这不计后果的一击的。
竟是如此荒唐。可又有什么能求的呢?这条命本就是凭白捡来的了,周贤可不敢再奢求太多。在这样一场战争中牺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得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数笔,让后世的人去猜测,这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的平南王,一生都有怎样的精彩。
“单将军,别来无恙。”
轻飘飘,就如同耳语的声音,蔓延在了幻境当中的每一个角落。
单炜尹又一次停住了,与之一同凝固下来的,还有整座鬼城幻境。无论是倾塌的天穹,抑或是肆虐的阴风,在或是那些自单炜尹皮下钻出来的各式各样的眼球,它们都凝固住了。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浇筑在了琥珀当中一般。
不,还有一样东西是活动的单炜尹那的张脸,那张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脸!
一双眼睛分裂成重瞳,再又长成了两个眼球,从原本的眼眶里爬出来,在单炜尹面孔的侧面安家落户。随之是鼻子,嘴巴。它们在找寻安稳位置的时候,肆意地扭动着,调整着让它们觉得最舒服的姿势。
最终勉强拼凑成了一副与中原人迥异的面孔。
朱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