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纾怕被他看出破绽,只好笑了笑,避重就轻道:“我看这玉牌玲珑剔透,色如琼脂,不像是寻常之物,想来丢失玉牌的人定是烦恼焦急,只是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才没有找回来吧。您若是知道他的来历,还请相告,也好让这玉牌早日物归原主。”
常翁捋了捋胡须,将羊脂玉牌交还给夏侯纾,徐徐道:“的确非寻常之物,不过你这块是赝品。”
“赝品?”尽管知道是假的,夏侯纾还是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甚至颇有几分失望的喃喃,“难怪都没人要寻它,原来是这样。”
常翁捋了捋胡子,仿佛安慰她一般笑呵呵地说:“虽是赝品,但这块玉确实是块好玉,姑娘不必觉得可惜。”
“先生此话何意?”夏侯纾抬头看着常翁,继续装傻充愣。
当初为了让这块玉牌仿制得更真切一点,她确实是从自己的仓库了选了块好玉,没想到还是被见多识广的常翁看出来了。
常温缓缓解释道:“就这块玉的成色来说,在羊脂玉中算得上是上品了,只不过比起玉上镌刻的图案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果然有玄机!
夏侯纾心中暗喜,却故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笑道:“不过是朵芍药花而已,倒像是女儿家的玩意,能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只不过我也是女子,深知这种贴身之物若是不小心落到了有心之人手里,将来可能会对自己的名声有损,这才不得不慎重。”
女子担心名声受损,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很完美。然而常翁显然没有全信。至不过他目前对夏侯纾的印象还不错,倒也不打算隐瞒,便说:“若是要探知它的来历,只怕是跟陵王府有关。”
“陵王府?”夏侯纾对这个结果表示很诧异,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当年太宗皇帝所封的十位异姓藩王,荆王孔氏、顺王司徒氏因造反被诛了三族,肃王罗氏因叛国通敌被抄家,惠王张氏因科举舞弊被流放,信王章氏因族中女子谋害皇嗣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敬王郑氏和益王薛氏因子孙过于平庸而在多年的争斗和内耗中消耗殆尽,仅有襄王长孙氏、陵王宇文氏、恭王钟氏三家得到了世袭罔替。而这仅存的三位异姓藩王中,又以陵王风头最盛。现任陵王名叫宇文盛,手握重兵且战功赫赫,曾在朝廷叱咤风云,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祁惠帝独孤骋在位时,为了笼络宇文盛,还将自己的女儿照云公主嫁与他为妻。不过那位照云公主福薄,嫁到陵王府十几载,仅仅生下一个女儿,最后也不幸夭折了。身心受挫的照云公主眼看着宇文盛的其他姬妾陆续诞下子嗣,深感自己愧对宇文家的先祖,便向她当时已登基的皇兄祁景帝独孤稷请了旨,自愿将陵王妃的位置让出来,然后削发出家了。
太平盛世,又无国丧,堂堂一国公主剃度出家,这在南祁可是破天荒的大事,不仅皇家的面子上过不去,就连陵王府的颜面都不好看,甚至还可能触怒龙颜受到牵连。但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先帝居然应允了照云公主出家的请求,却保留了她“公主”和“陵王妃”的尊号,继续享受供奉及护卫。甚至为了能让她专心修行,还下令在陵都城郊专门为她修建了一座庵堂,名为水月庵。
照云公主出家后,陵王突然性情大变。昔日骁勇善战,神采奕奕的他终日沉迷于酒色,多年来一直待在封地,几乎不问朝政。
世人都说陵王对照云公主情深义重,但又割舍不下封地的子民,内心苦闷,所以才如此放浪形骸。然而据夏侯翊打探到的情报可知,陵王非但没有颐养天年的打算,近些年来还动作频繁,不仅以担心自身安危为由广纳江湖中的奇人异士,还公开招募府兵,其心思路人皆知。
王丞相是京官,也是文官之首,深受皇恩,更应该明哲保身,与各路藩王保持距离才是,怎么会跟陵王扯上关系?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当今天子会关心丞相府死了一个宠妾的原因。
想来陵王的意图已经能够非常明显了,不然不会引起大内的注意。
这是个大线索,夏侯纾琢磨着回头得跟夏侯翊互相交换一下情报。
常翁似乎没有注意到夏侯纾走神了,又说:“姑娘拾金不昧固然值得赞许,但老朽劝姑娘还是不要与这玉牌牵扯太多,以免惹祸上身。”
常翁语气虽平常,但却带着善意的劝告与警示。
夏侯纾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但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捡到了含有特殊意义的玉牌的普通女子,不方便盘根究底。不过既然能打探到这玉牌的出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接下该怎么做也就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