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邑不就是楚国的淮北之地吗?他要镇守,没钱怎么行?所以当然要重设县治、确保赋税征收,甚至重修县城也很正常啊。”
刘季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可正是这平淡的语气,让刘执嘉更加震惊:
这是一个十岁小孩子能想到的事情?他一天到晚不爱读书,脑瓜里原来在琢磨这些和他看起来没半毛钱关系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你不就有机会见到春申君了?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啊,当过二十多年楚国宰相呢。”
刘执嘉有点玩笑地看着儿子,“你之前嘴里不总是念叨信陵君嘛,可人家正在秦国家门口,统率五国联军作战呢。”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见这个什么春申君呢。我觉得四大公子里,就数信陵君最棒,我爱死信陵君了!”
说到信陵君这三个字,刘季的眼里放着光。
“哦?为什么?”刘执嘉不觉也受到感染,刘伯和刘仲也对这个总是淘气生事的弟弟给正眼看了。
“嗯,先生和朋友聊天时说的。”刘季见三个人都认真好奇地盯着自己,也不由有点紧张和不好意思了,语速放慢、语气也谦虚起来。
“平原君还要等到毛遂自荐才知道用人家。孟尝君嘛,竟然让鸡鸣狗盗之徒来救了自己的命——早干嘛去了,他的门客要真有眼光,就一定不会让他落到那样逃命的地步。”
刘季摇着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两个已经是过去的人物,就不多说了。可您看看,眼下这两个公子,差别太大!”
刘季说着说着,语调又激昂起来,反倒把刘执嘉三人吓了一跳,刘执嘉赶紧伸出手中的筷子,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人家信陵君之前窃符救赵,就这一件事足可名垂千古了。这份唇亡齿寒的眼光,这份爱国的胸怀和担当,四大公子中哪个敢做,哪个又能做?
现在哪怕身为国君的兄长之前忌惮他、不用他,可是国家面临危亡之时,挺身救国,现在把秦国军队赶回了函谷关,说不定还会打破关口,给秦军一个狠狠的教训。
可春申君呢?国家同样面临危难,却躲到离秦军远远的淮北之地来,还在吴县大兴土木,建造规模不要说比过去吴故都了,就是和现在的楚都城比都不差。
他重整县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更方便和收更多钱粮,供自己享受吗?”
“休要胡言!小孩子家不要妄谈国事!”
刘执嘉一再用筷子示意,但儿子刘季似乎热血上头,声音还是越说越大,刘执嘉不得不低声正言厉色地呵斥儿子。
“三弟,小心隔墙有耳啊!”刘伯一向疼爱这个活泼嘴甜的弟弟,这时也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巴。
“跟着先生认真读书便是,以后不许你没事去探听先生和人谈话!你看你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惹出祸端可是有灭家之险,你懂不懂?”
刘执嘉深知问题的严重性,又严厉警告刘季。
“夫君,不要吓坏孩子了。叫人家以后哪还敢和你说话呢。好了好了,季儿也要领会父亲的担心,在外面就一定不要说这些天下大事了,咱们百姓关起门过日子就是。”
妻子李氏给刘交喂完奶,过来温和地劝说丈夫,为维护丈夫面子又对刘季打着圆场。
好好的一场烤麦饼的温馨炉边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刘季的脸色明显还有不服气,但忍住没有继续说,父亲刘执嘉其实平时很少对他真生气,但看样子这次是动了真格。
看来天下大事,不是随便议论的,怪不得先生总是关起门来和朋友那么小声呢。
这就是今天刘季学到的教训。
晚上,担心得同样早早疲倦入睡的刘执嘉,前世加今生的思考混杂为两个念头:“谁说古代没有追星族?刘季这小子就是。往后,这小子还不定会惹出多大的祸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