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陆江初对面那个男人,明显有些动容。
他甚至有些红了眼眶,就好像被感动了一样。
见他这么入戏,陆江初虽然在心头冷笑,却还是假装红了眼眶。
这是一个演员的职业素养。
那个人回答:“我愿意。”
于是神父转头看向陆江初,他问道:“陆江初小姐,你是否愿意……”
神父的声音在陆江初耳边响起,但陆江初只听进去了前几个字。
因为她看见的远处飞过的一群鸽子。
蓝天与白云之下,茂密的丛林之上,一群白鸽在飞舞。
这个画面就如同电影中的场景一样。
陆江初扬起了嘴角,终于露出了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最真实的一个微笑。
她微笑的时候,那一双如同琥珀的眸子,闪闪发光,让人根本离不开眼睛。
白鸽是陆江初与他派出的人约定的信号,这个信号象征着他们终于救出了严嵇。
而陆江初面前的男人,似乎真心在结婚,并没有在身上带什么通讯设备。
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变数。
只不过此刻,婚礼的现场再次沉闷了起来。
因为刚才神父问出问题之后,陆江初迟迟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一个方向发呆。
在陆江初眼中,她看向的是蓝天之下的鸽群。
在别人眼中,她看向的是傅长嶙。
刚才傅长嶙突然站起来,一副想要抢婚的样子,就已经让大家内心觉得不安了。
而此刻陆江初竟然在如此关键的环节,一直盯着傅长嶙发呆,好像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这让大家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就在他们怀疑陆江初与傅长嶙是不是要一同逃婚的时候,神父顶着压力,又问了第二遍。
这一次,陆江初终于回过了神来,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男人。
她一点也不着急,安静地听神父说完每一个字——
“陆江初小姐,你是否愿意你面前这位先生成为你的合法丈夫,和他共同走进婚姻的生活,爱他,安慰他,追随他,忠诚于他,直到永远?”
神父说的是英文,他的声音也是纯正的英式口音,听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
陆江初听得那样专注,她嘴角的笑意是那样强烈,她脸上幸福的光芒是那样夺目。
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来,包括陆江初面前的男人。
他们想,刚才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毕竟此刻的陆江初,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幸福,足以让任何见到她的人都为之动容,感受到一种从心底升起的感动之情。
大家也都微笑起来,这时陆江初终于开口道:“我不愿意。”
那个神父习惯性地开始说后面的台词:“从现在起,你们将不再害怕风雨,因为你们将相互庇护,挡风遮雨……”
他的语速不算快,足以让他的理智逐渐回笼。
神父这时候才意识到,陆江初带着那样幸福的微笑,却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而此刻,全场一片哗然。
陆垂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有急躁。
反正陆江初所做出的一切决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陆垂云相信,当陆江初决定改变主意的时候,她肯定有她的理由。
他所需要做的,只是信任她。
其他人也是和陆江初差不多的反应,毕竟,严嵇那边的亲友只有沈懿然一个,而他们只支持陆江初。
而沈懿然的力气,似乎也在刚才阻拦傅长嶙时用完了,她此刻处于一种昏沉且迷蒙的状态中,只能保持表面的平静,实际却对外界并无感知。
那个神父怀疑陆江初是说错了,但他还没有开口继续问陆江初,她便继续微笑着回答道:“和光,我不愿意。”
这句话如同地雷一般扔到了人群之中,那些原本还冷静的人,此刻全都丧失了平静。
作为陆江初的好友与至亲,他们当然明白顾和光是谁,他们更是比谁都清楚,顾和光对陆江初重要的影响力。
还有一点事实,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那就是顾和光已经死去。
但是现在,他们却听到陆江初在说什么?
她竟然把严嵇,看作是顾和光了吗?
难道陆江初还没有走出来?
又或许是她的状态出了一些问题?
大家眼中满是担忧,于是在躁动之后,人群又陷入了死寂。
陆垂云成为了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一个问题都没有问。
他只是大步上前,扯着陆江初的手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垂云要训斥陆江初的时候,他将陆江初护到了身后,举起一把枪,对准了面前的男人。
陆垂云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哥哥总是这样无条件相信自己。
陆江初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而在陆垂云反应过来之后,大家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马站在了陆江初那一边。
不管陆江初是错认了也好,没有错认也罢,他们都无条件支持她。
陆江初就这样,被一群人牢牢保护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而傅长嶙也挣扎着走了过来,那个毒药的药效虽然剧烈,但或许是因为沈懿然下的分量并不够的原因,药效消失得也很快,让傅长嶙能够恢复一些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
傅长嶙不知道,陆江初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而傅长嶙心中的疑问,也是顾和光想要知道的问题。
从一开始听到陆江初回答那句“不愿意”的惊愕,再到听到“和光”两个字的讶然,顾和光在众人敌视的目光下,已经进入了情绪的第三个阶段。
他感觉到荒谬、失控、不安,但他表现出来的,却仅仅是单纯的疑惑:“江初,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不是严嵇的?”
他甚至都没有为自己辩驳两句,就这样承认了陆江初所说的话。
众人一听,内心的防备更重了,但是顾和光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傅长嶙的心沉了下去。
傅长嶙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岛虽然是严嵇之前给陆江初买的,但是此次婚礼的布置,都是顾和光负责的。
岛上的安保、防卫、乃至于离开的码头,都在严家手下的控制之下。
那些严家的手下,还并不知道此刻的事情。
他们并不会因为陆江初说顾和光不是严嵇,便相信陆江初的话。
因为此刻的顾和光,简直和严嵇一模一样。
更何况,即使陆江初的质疑让他们动摇了,可那又如何呢?
沈懿然作为严嵇的母亲,如果她坚持说顾和光就是严嵇,那些人怎么可能不信?
陆江初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突然点出这样的事实,显然会让她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傅长嶙心头的担忧越来越深了。
而陆江初却还是表现得十分平静,她回答了顾和光的问题:“我其实很久之前就开始怀疑你了,就是当我意识到你并非我曾经的救命恩人,而是顶替了严嵇的身份之后。
只不过那时候我没有表现出来,我只是任由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生长。
而这一次,自从那天从赛车场回来后,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总是感觉身旁有人窥视,而你,让我觉得阴森、危险、又恶心。”
陆江初的回答很长,似乎是有什么很强烈的情绪,掩盖在了她平静的语气之下。
对面的顾和光,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顾和光面上却没有任何惊恐,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无疑验证了傅长嶙的猜测。
顾和光继续问道:“你不是爱我的吗?
严嵇不只是一个替身吗?
知道我没死,你不应该感觉高兴吗?”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陆江初还是那样微笑着回答:“你怎么会误会,我爱的是你呢?
我曾经的挚爱,只是我的和光,和你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我的和光不在了,我也喜欢上了其他人。
他如同山间的青松,他如同长空的皓月。
曾经我以为他是我死去的梦想,现在我才知道,他是我未来的方向。
我曾经拥有过那样美好的和光,现在能够拥有如此爱我的阿嵇,就算我眼睛瞎了,也不可能看上你啊。
毕竟,你不仅是个杀人犯,还是一只恶心的蛆虫。
你杀死了我的和光,你偷了他的躯体活了下去,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扒你的皮。
如果你觉得那是爱的话,实在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