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的心里像是惊涛骇浪的大江奔涌着,可表情却异常的平静。
当他决定去孙守茂的房间里一探究竟时,就已经没有了睡觉的念头。
在床上躺着,直到屋外的鸡鸣声响起。
陈放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外面的天空。
天亮之前的夜是最暗的。
此时他的冷汗已经顺着脸流到了脖颈里。
因为地面上的刑具已经没有了。
这一夜他虽阖着眼,思绪却无比清醒。
他确定房门从未被推开过,确定自己从未感觉到房间里出现过任何人,可是刑具就那么消失了。
对方的强大足以让他害怕。
他必须弄清楚自己正在经历的这些诡异的事情。
出了门。
寒风吹得不知什么烈烈作响,陈放盯着天边最后的黑暗,走出了三教寺,直奔三仙居而去。
他没有去正门,直接绕到了三仙居的后门处,那里没有人,大门虚掩着。
陈放小心翼翼将门推开了一个缝隙,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大厅之中。
大厅之中空无一人,能够隐约听到二楼住客传出的鼾声。
陈放压着身子,解开了封条,进入了孙守茂的房间。
此时,已然有微光从屋外照射进来。
陈放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的烛台。
伸出手去摸,什么都没有。
‘不对。’
陈放摇了摇头,认真的思索着。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拿得到?只要是搜寻烛台便可,何必和我说这些话呢?’
陈放审视着烛台。
‘烤……是要放在烛台上面才能烤。’
‘上面?’
陈放仰起头。
是天花板。
天花板?
陈放直接踩在了桌子上,伸手触碰到了房顶的顶棚。
松动的!
陈放踮起脚尖,推动了顶上的暗格,将另一只手伸进去,摸到了一个布制的东西。
他抽手出来一看。
竟是福禄钱袋!
上面的点和横被暗红色的血液已经遮蔽了。
陈放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思索了许久,将上方的暗格复位,走了下来。
将钱袋放入怀中,擦拭了一下桌面,这才暗暗离去。
朝阳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孩子,双手趴在地平线上,探出脑袋偷偷的窥视着大地,不露声色地看着。
却又会在某个时间,突然跳在天空,嘲笑着被自己捉弄的大地。
三教寺的院落里,草叶上结了露珠。
陈放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端详着手中的钱袋。
将这钱袋里外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就是个普通的钱袋?”
陈放想着,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这个钱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梁谦的死,孙守茂的死。
他们似乎都知道自己要死,甚至在死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死之后的事情。
陈放看着钱袋。
它一定很重要,但是陈放自始至终不知道它究竟哪里重要。
最终只能将它放入怀中,在反复的斟酌思考之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
城主府在整个隆阳城的最中心。
隆阳城城主江千鹤的房间,在城主府的最中心。
城主的餐桌,在江千鹤房间中心。
桌子上有许多菜,气锅鸡、红烂鸭、狮子头、清蒸鱼。
这些讲究火候的功夫名菜,便是他的早膳。
这些菜想要在天刚明,太阳刚刚露头的时候出现在这张桌子上,那做菜的厨子一定要在将将入夜时,就开始准备。
如果早了,饭菜的味道就不对了。
如果晚了,厨子的脑袋就不对了。
“他去了?”
江千鹤穿着一件丝质的长袍,端坐在桌前,看着七道菜,面色淡然地问道。
傅开低着头站在桌旁,“去了,时间选在天亮之前,进入孙守茂的房间之后,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又出来了。”
“拿了什么。”
江千鹤用筷子挑了挑红烂鸭,似乎对着满桌子的菜没有任何的胃口,又端起了一旁的翡翠汤抿了一口。
傅开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很少对我说不知道。”
江千鹤将汤碗放在桌上,夹开了一颗狮子头,拿起汤匙,将鲜嫩的肉送入嘴中。
“我很少对付不能伤害的人。”傅开的语速很平稳,眼睛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那块多汁的肉。
江千鹤道,“我只说过不要他的命。”
傅开道,“现在却不能伤他。”
江千鹤看向傅开,“是莫清风的意思?”
傅开道,“是。”
江千鹤点了点头,“莫清风前些日子卜了一卦。”
傅开的脸色变了,牙关咬紧时,他的整个面容变得凝重了起来,如刀般的面容更加锋利,“他承诺过,不会再卜。”
江千鹤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承诺,是在当时的情景才有意义。现如今已和曾经大不相同,作为陈国的大儒,已然没有了国,便不必再要求当日的承诺了。”
傅开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他卜了什么?”
江千鹤的脸上还有笑容,“现在还不知道,他说这一卦还有三象看不出。”
傅开松了口气,“是。”
江千鹤点点头,“一晚没休息,吃了早膳,去休息吧。”
傅开应声道,“是。”
江千鹤咀嚼着肉质,品尝着鲜美的味道,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莫清风诊治的时候,那小子可在旁?”
傅开道,“在。”
江千鹤喃喃道,“后日此时,如意回来的时候,将那小子的双眼挖去,双手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