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倒了,父亲都没去医院看一眼,甚至基本等同于消失,直到几年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成年的阿飞正给阿妈切苹果吃,病房外来了一大堆缉毒局的人员,告知因为家属关系,他们需要抽空配合,到局子里录口供。
阿飞这时拍打饭桌,学着当时自己年轻的口吻:“各位阿sir,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要吵到我阿妈了好不好?”
当头的一个便衣直接开门见山:“叶正义,因涉嫌在新加坡走私三千瓶特制葡萄酒被捕,海关监测酒液含有微量致幻药素,这是一起特大团伙贩毒案,情节极其严重,涉案金额达3亿。”
如晴天霹雳,阿飞头脑当场空白,而病床上的阿妈,溢出了三口鲜血后,怒睁着眼,直挺挺死在了病床上。
自那晚以后,阿飞白日配合警方,提供所知晓的一切物证,此前父亲联络的饭局人员,都由他抓到了脉络,全部揪查出来。
夜晚访遍所有母系家族的宗亲,希望他们念在血缘的份上,给阿妈置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使她的名字,堂堂正正地记入族谱。
他不惜跪在嗣堂门前三天三夜,膝盖磕破昏迷倒地,才感化了长老,答应他的请求。
“不要再说了,”刘姐已然哭成了泪人,拍打阿飞的肩膀。
只不过,阿飞陈述这故事,没有剧烈的感情流露,仿佛这是旁人的故事。
“刘姐,”阿飞讪笑,“我之所以不停买酒,酒量不大也要喝,想的是找到父亲喝酒的感受——他每次喝酒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喝酒让一个人变坏,我很难相信,我真的很难相信。”
阿飞开了一瓶新酒,咕噜咕噜喝下去,这次一饮而尽。
他慢慢说道:“我要证明我比父亲酒量大,我得让老天爷相信,无论喝再多酒,一个人的品性绝不会变坏,我要让阿妈知道,她和父亲留下的子嗣,哪怕血脉塞满了酒精,都绝不是坏蛋,绝不是恶人,更不是抛妻弃子的无耻之徒。”
陈凡听到这话,怔住了。
他开始想的是:这什么莫名其妙的逻辑?
但作为上辈子和他相仿年纪的青年,却有些感同身受。
同时也对他多了份敬重,这辈子若是能喝上酒,特想搭上桌,和他干上一杯又一杯酒,与他互诉衷肠。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小学课本上的理,给阿飞学明白了。
可是啊……
陈凡看着哭鼻子的刘姐,又看了眼接近23点的时钟。
喂喂,不是过生日吗?蛋糕呢?
刘姐先前那么多暗示,你小子也不知是不是装的不领情,还TM不应景地讲悲伤往事。
陈凡气不打一处来,决定做一回好狗。
他迅速跑向了大厅,将玻璃门边的购物袋轻轻放倒,并咬住蛋糕的纸罩子,小心地拖曳出来。
“贝姬!”陈凡轻声叫道。
此时大厅是熄灯的,一片阴暗,只能就着走廊映出的灯摸清方向。
一道白光冲了过来,贝姬踩着墙角落在蛋糕的边上。
“你想偷吃?嘿嘿。”贝姬冷笑,“小心刘姐弄死你。”
吃了刘姐的苦头,贝姬惦记着先前的教训,还在对小黑置气。
小黑摇了摇尾巴,说道:“我需要你把大厅墙上的电闸关上,就那个宽宽的、深色的开关,往上拨,难不倒你吧?”
“凭啥。”
“凭人类宝藏,凭比大白屁股还大的蛋糕。”
话没说完,贝姬蹬着墙消失在半空。
“刀子!”
“滚开,别挨我!”
“蛋糕。”
“什么事?”
小黑叼出袋子里的打火机,来到刀子的笼边。
“借你狗嘴一用,轻轻咬住,横着咬。”
……
泪腺奔溃的时候,酒意很容易冲垮心理防线,刘姐手臂撑着下巴,看阿飞竟是出现了两重影子。
“刘……刘姐,对不起,”阿飞有些后悔了,“我不该讲这些东西,太过沉重了。”
“没事,故事就是要讲出来,就是要有人听,它才成故事。”
咔嚓。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视野里,所有的灯霎时熄灭。
两人懵逼,互相张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停电了?”
“不对劲啊,这商业街租赁那么贵,停电那还得了,不得赔死。”
刘姐伸手示意阿飞闭嘴。
就着荧荧月光,走廊忽而亮起了一团火。
这团火……怎么还会动?
那是只什么东西,怎么有三只狗头……
很快,那团火燃烧至到一个拳头大时,停顿不动了。
大厅响了一声狗叫,那个清脆的声音再度出现。
所有灯通通明亮,一层所有的阴影瞬间消退。
“刘姐!”阿飞猛地起身,折叠椅倒在一边。
他醉醺醺的面庞,变得更加通红,一手指着地上的蛋糕,一手指着刘姐。“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蛋糕……”刘姐歪歪扭扭地起身,“你的蛋糕。”
“我的蛋糕,”阿飞拍了自己两巴掌,讶异道,“啊,对哎!今天是我生日!我差点忘了!”
“傻瓜,马大哈,”刘姐声若游丝,“今早上我给你买早茶,你就没发现不对劲吗?我之前给你买的早餐,也他妈只是一盒蛋肉肠啊,笨蛋。”
阿飞挺直了背板,耳根发热。
刘姐最后倒在阿飞的肩膀,挣扎着向他耳根吹了口气,双眼一黑,陷入了梦乡。
“生日快乐,阿飞。”